慕璟在旁聽了半晌,忽然擱下茶杯湊過來神秘地道:“前些時候我聽說一件事情,京城西口的渭川有條陰陽河你們知道嗎,上頭有個擺渡老頭,人們都叫他陰陽先生,但凡官家坐船都會失蹤,人人說他可通鬼神,其實不是這樣。他不過在船篷上刷了醉心草粉,把人迷昏了拖到地坑裏活活憋死,上回他死了之後挖出來好多白骨頭,足足有幾十具!”
長孫姒點點頭,說知道,“我在絳州的時候,徐延圭和龔陵朗來說過這事,還派人去了渭川問明情由,懷疑同十五年前南郭深舊案有關。”
慕璟打量她幾眼,問道:“哎,坊間都傳瘋了,你離開鑾駕領著人去了渭川,用不了幾天就把這事挑破了。有說你是給南郭家斬草除根,也有說你是給舊案翻供,看你如今這意思,不是你幹的?”
這事雖說沒什麼可隱瞞的,但是這位還有個居心叵測的娘子,生父因為南郭深之事下落不明;長孫瑄和南郭深有些淵源,至於是褒是貶不得而知,南郭案若想翻案困難重重,提早暴露並無益處,她也不準備說給他們聽。
煙官站在水榭一角垂著頭不語,長孫姒不置可否,隻道:“前些時候我病入膏肓了,迷糊好些日子,見了好才來見五哥,你覺得呢?”
慕璟意味深長哦了一聲,長孫瑄頗為煩亂,看他一眼,“這陰陽先生我倒是聽說過,可他用醉心草和持儀有什麼幹係麼?”
他訕訕地笑了笑,“這醉心草最近時常聽到,好奇而已。”
其實長孫姒也是這麼想,雖說誰家用一用醉心草也不奇怪,可偏生賀季是被長孫瑄救過的人,兩件事情裏都出現了同樣一種藥粉,若是是巧合,這緣分也未免太可遇不可求了。但是在確定長孫瑄對南郭深看法前,還是保持高貴冷豔更為妥當。
“五哥,其實我覺得這件事,在不會刺激到阿嫂的情況下,你可以適當同她說一說,未必沒有成效。”她抬眼看一看正衝長孫瑄揮手的崔持儀,笑眯眯地道:“畢竟,她是無比的信任和傾慕你。”
長孫瑄笑得無奈,在她腦門上點了點,她嘻嘻地笑,“還有你家園子裏的辛夷樹,過些日子應當花苞滿枝頭了,我會挑選阿嫂不在的時候去瞧一瞧。”
他很和善地表示她扮作郎君的時候,即使崔持儀在也可以去看。長孫姒當然對他這種有了娘子也沒有忘了妹子的做法很是讚賞,誇獎到他麵紅耳赤的時候才拽著滿臉絕望的煙官離開。
“殿下,赤珠真的是王妃自己藏起來了?”
長孫姒回身看她一眼,盡心盡力地戲謔:“你不是要給趙克承送餅子麼?臨走前我就看你揣在心口了,剛才還摸了好幾回,現在應當還沒涼透吧?”
煙官滿臉的生無可戀終於有了著落,說了一句還沒有,然後一陣風卷走了。長孫姒垂眼看自己翻飛的衣角,背著手搖了搖頭。
趙克承跟著南錚一早險些把王府都翻了個遍,白珠子綠珠子倒是不少,就是沒有一顆紅珠子,好容易可以喘口氣倚著根柱子抱怨,“腿都跑斷了,赤紗紅料都沒見著,還那麼些珠子,都到哪裏去了?”
一回頭發現自己挨著的是根紅漆珠子,心頭的火便蹭蹭直冒。
晨曦微光沒散,花草都有了生機,南錚安靜地坐在石凳上飲茶,趙克承突然有些悲哀,永安宮裏都沒有人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指使他。到底是長孫姒那個疼愛妹子的阿兄,不待見他們在一處,迎麵一個下馬威打得連他都不知所措。
漢王府的家仆遠遠地站著,不敢靠近也不敢抬頭,他覺得高高在上就是種悲哀,沒話找話,“不過到底是太上皇賜的東西,弄丟了真要問起罪來,漢王殿下也是不好消受。除了安置世子牌位的小佛堂沒有搜,也是差不離了。”
話剛說完,腦門上就挨了一記。他回頭,煙官給南錚行了禮返過身遞了兩張微熱的胡餅來,這一早上的怨氣在餅子的香氣裏都散個幹淨,再看隻能用一杯清茶祭奠五髒廟的南錚,忽然有種苦盡甘來的豪邁之氣。
當然,這種意氣風發也沒有維持多久,伺候的家仆齊整地跪下時,長孫姒正拎著圓鼓鼓的食盒笑眯眯地踱過來放在南錚跟前,他一肚子的幽怨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