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芝焚舊辛(一)(1 / 2)

長孫瑄抓壯丁的意圖很明顯,從來沒有到旁人家做客,主人丟了物件自己高堂安坐,指使客人跑斷腿的情況。

結合昨天晚上長孫瑄語重心長的一番,長孫姒多少猜到他這是在給南錚使絆子,懲罰他悄無聲息領走了他妹子。

這種懲罰無傷大雅,兩個人各自又樂見其成,她也隻能默默地看著。當然了,送點糧草這種偏幫南錚的事情更是無傷大雅。所以,她來的路上腳步一轉去了廚房,順了大盒早點來。

四個人坐在漢王府晨間的熱鬧裏安然地享用早膳,長孫姒仍舊對著一盤透花糍感興趣,若是把裏頭的靈沙臛挑出來做成珠子,也是赤紅的模樣……

她止住了自己這種可怕的胡思亂想,抬起頭來問道:“一大早你們就出去了,翻來翻去也沒見到一顆麼?”

趙克承喝了一盞茶順了口氣才道:“能翻的地方都翻了,除了小世子的佛堂,方才請了人在超度,過會才能去。”

長孫姒點點頭,丟珠子這事也急不來,又問道:“京城和瀘州可有消息?”

趙克承從袖子裏掏出來三封信,挑出一張遞給她,“這是慕祭酒的回信,上頭有一張慕府花園的鑰匙圖樣,”又選了一張放在幾上,“這張是王侍郎從絳州派人送來的,有陀哥兒交的賬本和慕祭酒在京中給您的信的比對。這最後一張是從瀘州發來的密信,我沒敢看,估摸嘩變之事解決的不是太順利。”

長孫姒從兜囊中翻找的手一頓,翻了半晌才拿到陀哥兒從墳地裏刨出來的鑰匙,“怎麼個不順法?”

趙克承麵色有些不好,默默看了南錚一眼才道:“瀘州府有兩種說法,第一種是滕越隻身遊說叛軍,和高家舊屬一見如故,心心相惜,細談之下發現同為高家舊人,成了叛軍一員;第二種說法雖同為高家舊人,但是滕小郎不為名利所動,極力勸說然而無果,身陷囹圄。”

所以,無論哪一種,滕越是高顯這件事情最終還是暴露了,而且在他不知所蹤之後大做文章。趙克承頗為心虛地辯解道:“我,知道他是高顯……”

長孫姒哀哀地扶住了額頭,這廝都知道了,旁人要是利用這點簡直易如反掌,手裏的鑰匙和圖樣一模一樣,幾乎也不能叫她高興起來。拆開了信不過是州府官員同她商議如何解決滕越這個失蹤的叛徒,對待嘩變之軍卻心有戚戚,大約在過些日子都要倒戈投降了。

她看完了信才道:“什麼時候失蹤的,隨著去的人就準備叫他一直失蹤下去?”

“到了瀘州不出三天,派去說降的三撥人全被叛軍頭領給殺了掛在城牆上示眾,滕越覺得再這樣下去也沒有意義,決定隻身前去說降。約定第五日進城,也就是初一,至今都沒有消息傳來,叛軍也踞城不出,又回到原先的模樣,快一個月了毫無進展。”

同去的人說來也都是明哲保身之輩,沒有諂媚投降已然是萬幸,長孫姒拆開王進維的信對他道:“接著找人,再過三天若是還是沒有消息,渝王叔不是回來了麼,調軍攻城。”

趙克承清了清嗓子打量她,低聲問道:“然,然後呢?”

長孫姒覺得他聒噪,嫌棄地撇他一眼,“叛軍就地坑殺,留著做什麼?”

他怯怯地再不敢說話,她才得以把信看完,南郭深給慕崇遠的信中雖然沒有明確提到那四人在途中究竟如何私吞了款銀,但是查出端倪的日子和賬本中的記錄一般無二,看來陀哥兒獻出來的陳年舊賬多半是真的。

她把信件在炭盆裏燒幹淨,囑咐道:“給王進維帶話,渭川的事情不太平,連漢州都傳的沸沸揚揚。仔細那賬本,往後翻案總有一日用的上。”

趙克承忙不迭去了,臨走前還順走了大快朵頤的煙官。一直默不作聲的南錚放下茶杯,拈起擱在手邊的月白巾子,長孫姒歪著頭看他矜貴地淨了手才笑眯眯地道:“阿錚,你就是受累的命呐,在京城被三哥奴役,到漢州五哥也不放過你。”

方才她拎了食盒來就猜到她這麼想,他對這個話題也不意外,給她順了順翹起的襆頭軟腳低聲道:“倒是沒什麼,隻算作微不足道的聘禮。”

長孫姒:“……”

聘禮,果然到了漢州之後,身邊的人都不大正常麼?

南錚起身遞來隻手,沉聲道:“去小世子的佛堂麼?”

指骨修長卻又沒有執刃之人的戾氣,微微地蜷著像是儒雅的文人,不疾不徐等著她給一個答案。

長孫姒覺得今天的日頭無與倫比的好,曬得她有些頭暈,就看見自己默默地把手放了上去,然後溫和地被握住,一路走得飄飄然。

小佛堂隻剩了兩個女史在灑掃,廊下端坐的管事嬤嬤刻薄的聲音才把她震的緩過神來,“手腳利索些,都是年紀輕輕的還不如一個死了的老乞婆。她不長眼睛,關不住嘴,你們死是用不著了,合該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