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此去經年(一)(1 / 2)

無論宮內宮外哪個人,總要掂量著二三兩心事,往人前走一遭才不至於落於下風似的。

長孫姒正琢磨著謝竟的奇巧身世,沒成想,深居宮中的惠太妃徐氏會頂著風雪來甘露殿。彼時,長孫衷收了劍,正和長孫姒兩個互相指摘對方字跡不工整。

各自見了禮,徐氏親熱地扯了長孫姒的手,誠然,摸到的手凍的她臉色都僵了僵,“妾前些時候一直病著,怏怏的不見起色,聖人登基,阿妹監國,妾身都沒來得及恭喜。近日身子大好了來得遲了些,阿妹不會怪妾身吧?”

不過冠冕堂皇的的場麵話,徐氏在自己宮裏上躥下跳地懲罰宮人,生龍活虎地派人出宮同徐延圭合計密謀,長孫姒知道的一清二楚。

“怎麼會,阿嫂這說的哪裏話。”她著實不忍心看著徐氏被她的手凍得強顏歡笑的古怪模樣,安撫似的拍了拍,“一家人,帶句話來便好,身子要緊。”

“那可不成,自家人才不能少了禮數,白叫別人看了笑話。”徐氏把手按回手爐上,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日子倒是發生了不少事情,說到底還是托了太上皇和聖人的福祉,咱們姑嫂如今能在這見上一麵。”

她這話裏有話,長孫衷知道接下來不是他當聽的,拉著南錚的手悠閑地避到碧紗櫥後頭去了。徐氏看了二人的背影一眼,湊近了低聲道:“我聽說,安居國的使者沒了,那副使鬧著要個說法?”

長孫姒點頭,說是有這麼回事,“阿嫂深居簡出都聽說了,看來這事也不小。”

徐氏笑道:“我病著,就愛聽個奇聞趣事解悶,宮裏頭幾個油滑的說了那麼一嘴。我還聽說,怎麼著,大朝會前舍利寶幢就有警示,還死了人?”

這謠言十口相傳,再聽著就沒了準,長孫姒擺擺手,“阿嫂這是聽誰說的,子虛烏有的事,都是有驚無險。死的那個是四方館通事舍人謝跡,更深露重,不小心跌進池子裏,沒有那些怪力亂神的說辭。”

“謝跡,是太傅府門客謝竟家的小郎?他阿爺是那個不怒自威的老頭兒謝竟?”

長孫姒見她語氣篤定,心想這謠言真是虛虛實實,不由得問道:“是,阿嫂認識?”

徐氏點點頭,有些驚訝,“何止認識,這謝老頭兒,原先還是我本家養的西席先生。學識淵博,悶在府裏,阿爺覺著屈才,這才舉薦到京城謀個一官半職。那時候謝太傅還是太子詹客,聽說了這事,細究過他的學問,又因為和他過世的弟弟一個名姓,覺得有緣,才收到門下!”

這正愁著謝竟的身份,倒是有個知根知底的送上門來,長孫姒不由得多問了幾句,“不過一個西席,勞煩阿嫂記得這般清楚?”

徐氏搖了搖頭,一臉無奈,“家裏的西席養了好些,若真是普通,我哪裏能記住。不過這老頭兒格外的古怪,天生的一副直脾氣,說好聽了是書生意氣,說不好聽的那就是又臭又硬,簡直是遠近聞名。”

她回憶起往事有些惆悵,摸了摸手爐接著道:“幸虧是碰上了我阿爺,賞識他的學問,擱別人家早辭了。介紹到京城裏來,其實,希望他能謀個好差事,也不枉費他這一身本事。”

長孫姒道:“徐侍中如何不留在身邊?還是嫌他脾氣太過耿直,不堪其擾?”

徐氏尷尬地點了點頭,“阿妹你這話說的是,這人呐,再有本事,常常得罪人不也是白費?我阿爺沒那個功夫,念在主仆一場,給他指一條生路。”

“他是什麼時候進京,身邊帶著什麼人,阿嫂你可還記得?”

徐氏想了想,“十五六年前,阿爺也才到門下省不久,他是和阿爺前後腳進京,身邊帶著妻子和一個小郎,就那謝跡。他家統共就三個人,相依為命。”

長孫姒點了點頭,“阿嫂認識謝竟,可熟識謝跡嗎?”

徐氏道:“熟識談不上,在家倒常能瞧見他,和我們一道上下學。人挺好的,同誰都能玩的來,也圓滑,都說和他阿爺性子南轅北轍。小孩子胡鬧,也說不是謝竟親生的,他就不高興,也不見得生氣。”

謝跡這人真有意思,小時候性子和大了完全不一樣,長孫姒道:“聽說他信佛,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性格才格外寬和?”

徐氏搖頭,“他信佛,我可沒聽說過這回事,倒是知道他阿娘信這個。成日念經打坐,怎麼謝跡現在信佛嗎?”

見她點頭,徐氏歎了一聲,“估摸著是跟著他阿娘,耳濡目染。雖說他阿娘是個美人,可身子弱,覺著參禪打坐利於調養生息,便一日日地這麼習慣下來。前些年謝竟還時常去拜見我阿爺,言語間提起她終究沒熬住,去了好些年了;他也沒填房,新收了個義女還叫謝太傅給瞧上了,做了如夫人。家裏就他和謝跡,爺倆個就這麼混日子,這可倒好,謝跡也沒了,想想那謝老爺子也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