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交也同君子之交一般,需要淡如水?
當年在渝州情勢凶險與否不得而知,不過康布畢竟是謝輝能為之兩肋插刀的朋友,以他這樣的身份雖說不能激動地熱淚盈眶,但是好歹也得親熱地以示友好才成。
可能是久在京中,將以往的鐵血歲月漸漸淡忘了。長孫姒搖了搖頭,有些遺憾。
大概謝輝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同一個胡使把臂共肩,大呼小叫有失風雅,便快一步下了台階,一麵應付著熱情的康布,一麵健步如飛,那模樣大約是逃命去了。
“皇姑?”
長孫衷端著威風八麵的聖人姿儀緩緩地向她挪過來,站到她身邊踮起腳,順著窗縫向外望了望,除了來往的宮人再無其他,不由得疑惑道:“您在瞧什麼,好像很有趣?”
“一段叫人唏噓的往事!”
他撇了撇嘴,表示不能理解她的品味,“令人唏噓您還笑成這幅模樣?”
長孫姒也不理會他打趣,領著他出門,站在方才謝輝被康布糾纏的地方問他,“自打你換了個太傅以來,我還沒有過問謝太傅教授你學業如何?”
長孫衷眨巴眼睛將她慈愛又溫和的表情看了又看,確定沒什麼後招才回道:“甚好,我學的也甚好,不然如何給阿爺寫出像樣的壽詞來?”
“是麼,都教了你些什麼?”
他掰著指頭給她數,“日講讀《三蒼》、《通玄經》和《呂氏春秋》,經筵講《榖梁傳》和《晉書》,謝太傅雖然很有學問,但是說話沒什麼意思,和郭太傅一樣。”
他抬起頭來看著長孫姒,有些豔羨,“皇姑您多好,都不用學這些。”
長孫姒嘴角哆嗦了兩下,著實不太好意思同他說那些年同慕崇遠鬥法的日子,遂問道:“他就沒同你講講《六韜》或者《太一兵法》?”
長孫衷好奇地問這兩本又是什麼?
她說是兵書,於是他搖了搖頭,“謝太傅是文官,怎麼可能懂兵法,不過在府邸時,郭太傅倒是對我說過些皮毛。”
一個州府的下都督,不懂兵法是幾個意思?這謝太傅在禦史台參奏,莫非是把腦子奏蒙了,數典忘祖不成?她甚是慈愛地撫了撫他的頭,“你的這位太傅可真是甘於平庸。”
這句話倒是引起了他的共鳴,忙不迭地點頭,“那可不,謝太傅沒有郭太傅那麼張揚,在府邸的時候,郭太傅還搶過謝太傅本應授課的時間,他都沒說什麼,隻是笑臉忍讓。若不是郭太傅被罷黜,我還想不起他曾是我府裏的詹客呢!”
因著早晨大朝會結束大典,晨間的講讀挪到了下午,長孫衷見她對他的課業好奇,於是大方地將禦輦挪出來半塊給長孫姒,邀她通往甘露殿聽講。
長孫姒在脫離慕崇遠的魔爪經年之後,再次領略了經學的荼毒。
這位謝太傅說起功課來的專注模樣比慕崇遠有過之而無不及,終於忍到了一刻,長孫姒在長孫衷鄙視又豔羨的目光中,借故遁到了四方館。
魏綽來詢問康布有關那個人影的事,得了回應轉頭的功夫,正巧見著長孫姒和滕越一前一後地踱過來。
在他行禮前,那位熱情又好客的安居國使者先一步,手按在心口,“啊,美麗又高貴的公主殿下,能夠再得見你的天顏,是臣畢生的榮幸。”
大概沒有哪個娘子能抵擋的住別人誇讚自己長得好看,長孫姒忽略身後那二人無奈的表情,笑眯眯地道,“聽聞使者在四方館連日枕不安寢,特來詢問。”
康布顯得很高興,將眾人讓進臨池的一間花廳,“見到殿下,連鬼魅都被您的美貌折服,從此再不敢來打擾臣啦。”
長孫姒笑,暗自看了魏綽一眼,他點頭,她這才問道:“這就好,使者曾在大晉小住,便是大晉的老朋友,總不能被些雜亂的事情驚擾。”
康布聽見這個開懷大笑,“殿下想必是聽謝太傅提起,臣就知道,經曆過暴風驟雨的朋友絕不會背信棄義,臣這個朋友沒有白交!”
魏綽和滕越互看了一眼,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安靜地聽長孫姒道:“謝太傅位高事忙,向我提起曾在渝州,如何的凶險,使者如何救他!”
康布點頭,端起麵前的碗將水喝幹,意猶未盡道:“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臣還小,跟隨父親的回國述職的隊伍路過渝州遇上山匪,百十來人,寡不敵眾。是謝將軍,就是現在的謝太傅,領著幾個人來救了我們。那時候,我們並肩作戰,彼此都受了重傷,不過以後我們有著非常好的情意。雖然,我們多年未見,但是都銘記於心!”
誰也沒想到如今炙手可熱的謝太傅,當年在渝州是這般的神勇,長孫姒想了想他方才持書撚須的溫吞模樣,實在難以想象,“原來如此,我聽說你們都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