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葉障目(四)(2 / 2)

蔣會麵容有些頹廢,點點頭,身子也癱軟下去,抽幹了力氣。

魏綽又道:“你以同樣的方式殺了非子和薛登,縫製皮囊的也是昌奴。我很好奇,你既然殺了昌奴,那麼屬於她的那一塊皮囊又是如何完成的?”

蔣會擺擺手,垂頭喪氣道:“魏京兆你也不用問了,我承認,人都是我殺的,包括昌奴。至於她身上的皮囊是我自己縫製的,郎君會針篦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你既然已經認罪,說說緣何殺了他們!”

他仍舊堅持方才所說,態度很堅決,“都說了他們罪大惡極,我一時氣憤;不過昌奴,對她是殺人滅口!”

“那你告訴我,李聲他如何罪大惡極了?”

“他……他本是江南道人,身負命案,一路逃至京城。”蔣會滿不在乎,撣了撣袖子,“某也是無意中所知,這樣的人多留一日都是禍害,早殺了了結了唄!”

魏綽按著桌幾向前探了身子望著他,“你是怎麼無意中知道的?”

“某……”蔣會瞠目結舌,舌尖把話打了幾個轉,卻不曉得該怎麼往下編!

魏綽冷笑道:“刑部海捕文書中並沒有李聲的畫影!倒是蔣會,你根本不是什麼仵作,也不是什麼熱衷查案的郎君的吧?說起來,你應當是哪個高門的影衛,你身世坎坷,曾提及的那個打娘子的衣匠便是你阿爺吧?所以,你縫製的皮囊與昌奴的幾乎無差。父母亡故後,你的一腔憤怒正巧被人撞見,收作影衛。就在今年春末,你的主子交代你一件事就是殺了李聲,他身上帶了一個有官印的牛脬,走漏了風聲。你的主子給你提供了所有關於他的消息,給了你事發後自盡的川烏同時還有一朵金露梅,要你輕而易舉接近李聲。你要曉得,金露梅在大晉極為珍貴,非普通人家供養的起。”

“不是,你說的不對!”

魏綽冷了臉色,直指他道:“若不是,為何我說你和李聲前後腳進京時,你不停地在膝頭搓掌心的汗!蔣會,你在害怕什麼!”

“我……”他空張著兩手,不知所措。

魏綽接著道:“殺了李聲,偷走他身上的那個牛脬,然後偽造成懲治惡人的殺人方式,是你一早想好的。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引開人們對李聲的注意,你也好在主子跟前立下一功。所以,你進京之後,物色好了非子,薛登和昌奴,他們不過是你殺人掩人耳目的工具罷了。”

到了如今,蔣會極其平靜,揚起脖子似乎有些笑意,“某替家主完成了計劃,牛脬也燒掉了,無憑無據。”

魏綽靜了靜,身後的屏風裏幾乎沒有動靜,他這才繼續問道:“以你的身份,你家主子斷然不可能同你見麵,上傳下達的那一位又是誰?”

蔣會搖搖頭,“身為影衛,自然要守規矩,我們未曾謀麵,有特殊的方式傳遞消息!”

“可惜賀博州並不是這樣同我說的!”

他猛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望著魏綽,又故作鎮定道:“某並不曉得賀仵作也是影衛,魏京兆是從哪裏得知?”

魏綽也不瞞他,“如果不是他說的,如何能找你藏起來的川烏丸,如何能知道那作何用途,更不會知道昨日你會去胡宅。你也不想想,他如今逍遙自在,你卻在堂上苦苦撐著,天壤地別,所為何故?”

啪嗒一聲,蔣會額角上滲出汗來掉在地上驚破了沉靜,就聽屏風後頭有柔柔的女聲道:“妾也是罪該萬死,當日京兆尹有兩名仵作告老還鄉,妾身發了公文四處去尋。那時河南道懷州劉刺史呈報上來兩人,讚不絕口。妾命將人送到京中,見了一麵深覺不過爾爾;本想重發公文,又過了一日,戶部陳侍郎傳話來,說這二人乃是某家影衛,奉了聖諭秘往京兆尹府。妾想著,極是常在禦前行走的正四品大員,自然不會有錯,便隨他去了!”

接著又有低啞的女聲笑道:“原是如此,我倒是不知道,這吏部司封官員,身為戶部的侍郎,竟然也要插手;膽大妄為到假借聖人的口諭,陳侍郎,煩請同我說說這是何道理?”

魏綽揮揮手,叫人把已簽字畫押的蔣會帶下去和賀博州單獨關押。身後的屏風撤去,他起身行了禮,“見過殿下!”

左右兩廂的直欞門紛紛打開,裏頭俱是當朝的重臣,三省六部齊聚,聽了一出好戲。就見左廂跪拜的朝臣中有一個身著朱紅官袍的,跌跌撞撞膝行了幾步,倒頭便拜,“殿下,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