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官喚了幾個女史來攙住了,才歎道:“婢子說的諸位閣老不信,如今可是瞧見了?殿下今日入宮一趟,心裏不痛快,和有匪齋的掌櫃阿妧娘子遇上了,同往五間莊多喝了幾杯;什麼京川口,什麼漕船是一概不知。隻怕是諸位閣老聽信了小人的傳言,才誤會了!”
她這話半真半假,被捏住了短柄在旁人手裏,反倒失了先招。方才義憤填膺的聲勢偃旗息鼓,眾人麵麵相覷,頗有些下不來台的意味。
慕崇遠見眾人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望他這處瞟,隻得起身對煙官行禮,“如此,倒是臣等有罪,聽信了讒言。今日殿下身子不適,改日臣等定當負荊請罪!”
長孫姒歪在煙官身上一直嘀咕囈語,瞧他站在跟前,齜了明晃晃的牙,探著手道:“老師……你怎麼,在這……”
慕崇遠歎了一口氣,俯身下拜:“臣告退!”
慕璟站在他身後笑容可掬,俯身行禮,“祭酒先行,下官須得照顧殿下!”
烏嚷嚷的人散去,花廳裏終於安生下來,慕璟籠著袖子對煙官道:“給你家殿下端碗醒酒湯!”
煙官擔憂地看了一眼,隻得扶了阿妧先去了。
他坐在她對麵,遞了杯茶給她,戳了戳她胳膊,“行了,人都走幹淨了,別裝了。我還不了解你,你是滴酒不沾,能喝成這樣,唬誰呢?”
她一壇子黃湯灌到肚子裏,頭腦昏沉,額角生疼,迷茫茫不知身在何處,聽著聲音辨了辨方向看他一眼,不經意道:“阿璟……”
啪嗒一聲,茶杯跌在重席上,茶水潑了他一身。心口驟疼,起身將她攬進懷裏低聲地哄,“怎麼了,頭疼得很嗎?”
“嗯。”鼻音軟綿,像是在撒嬌。
他把她抱得緊了些,貼在心口上垂首打量,原先從沒見她喝過一滴酒,今日之事凶險,當真是傷透了心,醉的不省人事?
他收斂了笑意,耐著性子勸慰道:“下回鬧心就同我說,我陪著你。那個阿妧看著也是靠不住的,兩個娘子獨往,遇上心懷叵測的可怎麼好?
“好。”她答應得很幹脆,醉酒的娘子果然溫和許多。
他接著哄她,“別隻嘴上說好,得記在心裏。不要隨便相信別人,尤其是南錚那種陰氣十足的郎君,什麼時候誆你的都不曉得!”
她眼神虛迷,不知道看向哪處,嘴裏卻反駁,“南錚,他才不是,你不要……詆毀他!”
他有些氣悶,伸手彈了她的額頭,見她皺了眉才冷笑道:“喝多了反應還這麼快,我就說他不好了,平日裏陰惻惻的不招人喜歡,還居心叵測。就你傻,掏心掏肺地相信他!”
“你胡說,他怎麼居心叵測了?”
醉酒的人想來認死理,他提了一股氣上來把她揮舞著的拳頭從眼前撥開,“你不信是吧?咱們一件一件的說,就從高家的案子開始,你不覺得他奇怪嗎?說起話藏著掖著,神神叨叨,好像從頭至尾他什麼都明白一樣,那根本是他在騙你!”
“你又誆我!”她不耐煩,一把把他推開栽到了榻上。
“我怎麼誆你了,你自己想想。”他往她跟前挪了挪,把她的手從方榻下撈出來,“先不說旁的,那個滕越對他禮敬有加,可經他手裏的人呢,都死了!全安,刺客,甚至連孩子都不放過;南錚更過分,直接處死了守城的參軍,朝臣有多少折子都被你壓下去了,你是不是傻?”
“你傻!”
慕璟瞪她一眼,“你能不能聽重點?咱們再說些近的,舍利塔的異象,禁軍守衛的那麼森嚴,若不是他有意放水,旁人能在聖人身邊琢磨些事出來栽到你頭上?還有關仲為,不明不白的就這麼死了,你覺得蹊蹺,怎麼就不懷疑到南錚身上?”
“還有這個李聲,你去秋日宴可是南錚陪著的,這回倒好,連死了四個。非但如此,九月二十你身邊隨了那麼些人,結果呢?”
他抬手碰碰她的臉,“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發生這些事的時候他都在場?再說今兒,你去哪兒了我一清二楚,是不是也和他說了?鬧成如今這幅模樣,這位娘子,你可長點心吧!”
長孫姒臉埋在方榻裏,伸長了胳膊不見動靜。煙官從外頭端了碗湯進來,埋怨道:“駙馬,殿下都醉成這樣了,您還在這叨叨,她聽得進去嗎?”
“成,我呀,還不樂意說了呢!”他起身撣撣袖子,“你好好看著她,叫她多歇會。”
趙克承領了慕璟三轉兩轉出府去了,煙官闔了門才回過頭對慢條斯理喝熱湯的長孫姒道:“殿下,人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