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看到麵容肅正又俊逸瀟灑的滕越,勾勾纏纏的曖昧,“要問奴的心上人,今日倒是有一個——”
長孫姒默默地讓了條道,就瞧這一朱一紫兩道窈窕的身影擦肩而過,黏上了滕越;這廝跑得飛快,一口氣竄到門外的馬上,連跨門檻都如履平地。
她笑了一路,滕越咬牙切齒,回去鐵定和南錚說,死了拉倒,他是不伺候這祖宗了!
兩個人在昌奴住處後門下了馬,拴在三丈遠的樹下。長孫姒四下打量沒瞧著人,才從兜囊裏摸了個小瓷瓶和短刷,溜溜達達到了貼了封條的門前。
嫻熟地把瓷瓶裏的熱水倒出來,均勻地刷在封條邊緣。誠然,方才路過一家茶棚,不顧茶博士怪異的目光,堅持灌了一小瓶不添茶葉的熱水。
候了一會,封條鬆動了些,她又把瓶子裝回去,摸了個小鐵片出來;探進門縫裏勾開門栓,把門一點點推開,約莫一人側身的寬度才停手,矮身邁了進去反手把門闔上。
院子裏靜得很,樹上落了幾隻鳥,見人進來撲棱著飛走了。屋門倒是沒有封條,她推開了一間,事隔多日,還是散不去的血腥味。
屋子裏雜亂無章,窗沿上還落著成片的灰,不像許久沒有推開過;床上的被褥淩亂地堆成一團,枕頭和褥子上成片暗淡的血色,床帳倒是幹淨的很,嶄新的虞美人,娘子的心事坦露無疑。
她推開窗,撲簇簇的灰落下來嗆得直咳嗽,“……不是關上的麼,哪來這麼大的灰?”
“多半是開著的,”滕越看了看,取了桌上的筆刮了刮,“都是灰。”
院子裏有株榆樹正對著窗,樹幹筆直。長孫姒出了屋子,因著李聲的皮囊裏有榆皮,她便多看了幾眼。
樹皮粗糙灰突突的卻很完整,樹根楔進土裏,倒也是根深葉茂;旁邊有半圓的一個坑,一指節長短,還落了些新土,格格不入。
她蹲下身子比劃了兩下,從兜囊裏掏了些瓶子匣子一一試過也不得要領,放回去時卻碰著那被包起來小木偶。
她挑開了布露出木人的蕃帽來,蕃帽圓形尖角,若是忽略那些遮掩的土,倒是和那圓坑契合。
滕越過來看了一眼,“看這樣子,差不離。”
長孫姒點頭,把木偶上的土刮下來放好,才重新按進土裏,完整的模樣這才顯現出來,木偶倒插在土裏,紋絲不動。長孫姒抬頭看一眼筆直的樹幹,“看這樣子是從樹上掉下來的?”
滕越會意,腳下一頓,三兩下縱上樹冠,到處翻了翻,探身出來對她道:“就半截斷了的樹枝,你要麼?”
“扔下來吧。”
半臂長的樹枝,切口整齊,她眨巴了眼睛問道:“這是,怎麼斷的?”
滕越聳了聳肩,“刀口快一些,也可以。”
可是,誰閑著爬樹上砍根樹枝還不取下來?
她不明白,也一股腦放進了兜囊裏。正屋右側是廚房,煙塵繚繞,矮櫃裏放著成雙成對的碗碟筷箸,還有一對鴛鴦筷枕,幹幹淨淨。
長孫姒越發好奇,占據這位昌奴娘子心思的郎君,究竟是何許人也?
以至於,在封條邊塗漿糊時,滕越嘲笑她,半晌才回過神來,“我說你這些年在華鏡殿裏都鼓搗些什麼東西,瓶瓶罐罐裝了一兜?”
“……這是我在關隴,舅父給的。”
滕越不說話了,大理寺少卿李奉,當年名動天下的風流人物,似乎,曾見過麵。
兩個人牽了馬離開昌奴家,過了幾條街就是那位人神共憤的神偷非子的住處。遙遙地看一眼,情形當真令人望而卻步。
堆了滿滿當當惡臭的穢物,路過的皆是一臉嫌棄,更甚者當街啐了幾口泄了憤才揚長而去。
長孫姒和滕越對視一眼,牽著馬默默地轉道升道坊。臨近午時,酒肆裏歇腳的絡繹不絕,人多口雜,聊得起勁的仍是聳人聽聞的剝皮案。
說起非子和薛登,無人不嗤之以鼻;昌奴卻是戲謔,有些不堪入耳。有個中年的郎君在一眾嬉笑聲中歎了一口氣,“這三個都該死,說起來最不該的是李聲。廚藝好得很,人也不錯,某還見過他把幹淨的飯菜施舍給叫花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是他死了。”
他身邊的寬腮方臉的人道:“他背地裏做過什麼,咱能知道?”
另一個低聲道:“所以說,那殺人的就是懲治惡人。好幾日都沒動靜了,也不曉得下一個是誰,隻盼望早些來。你們是沒看見,升平升道兩個坊子有好幾戶搬走了麼,平日裏那叫一個猖!?哼,也不知道,逃不逃得過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