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鬧市夜燕(二)(2 / 2)

她挑眉回道:“大熱的天叫我進宮,隻為了聽他一番解釋?”

南錚受了高顯的禮,神色安然問道:“他有無說謊?”

長孫姒搖頭,“方才說的沒什麼異樣,不過依照他的身份,喜怒自然不同於常人。盡管如今領著閑差,可聽聞當年還被他阿爺叫到兵營裏錘煉過好些日子,收斂情緒也不難,說不好。”

南錚嗯了一聲,“時辰早,看不出來也正常。”

她笑了兩聲,“不能因為人家比你性子柔順就胡亂猜疑……”

南錚掉過視線來打量她,她縮了縮脖子,幹巴巴地接著道:“當然也不能因為他長得沒有你好,咱們就不懷疑他……”

南錚給了她一個不知所謂的眼神,下了丹陛和高顯各自見了禮。

“還是得給南統領賠個不是,”高顯有些尷尬,“都是我管束不嚴,南統領公務繁忙,還要為了這些瑣事費心。”

南錚應道:“人命關天,不算瑣事!”

“是,某說錯了話……哦,見過公主。”

長孫姒擺擺手,接過那婉侍手裏撐著的傘遮到了自己頭上,笑眯眯地道:“高兵部真是客氣,今日熱得很,聽聞貴妃殿下提起過貴府有個回舟台,引了城外的活水做石瀑,夏日裏清涼舒爽。今日左右無事,高兵部可否領我和南統領瞧瞧?”

“折煞臣了,公主和南統領請!”

出了宮門,高顯騎馬領著人在前,相距一丈開外。長孫姒找著機會和南錚提起阿岩,“你竟然會收留他,一個滿嘴謊話的小郎君,他何處打動了你?”

“哦?”南錚反問,“哪裏說謊?”

長孫姒便把進宮前阿岩的那一番話說給了他聽,臨了不由得唏噓,“嘖嘖,真叫人淒愴悲憫。”

南錚看她一眼,“可你終歸沒信!”

“難不成你信了?”長孫姒歪頭打量他,滿腹懷疑,“還是他跟你說的和跟我說的,完全是兩回事?”

他淡淡地道:“一回事,不過他能把話編的這麼理所應當,挺好!”

“啊?”長孫姒眨巴眼睛還沒明白過來,南錚便縱馬前行了幾步,聽她在後麵喊:“倒是把話說清楚啊,你個敗家玩意!”

他笑,也不應她,打馬往高府去了。

長孫姒在後頭咬牙切齒,與高顯並轡時聽他打趣,“公主和南統領相處還真是融洽!”

她嗬嗬笑了兩聲,融洽個鬼!

高府門外候了馬車和幾匹馬,五個更了常服的差役挎著佩刀站在陰涼處,四下裏清淨寂寥。

三人下了馬,進門時候卻見下人來去匆匆,看著高顯入府便各自規避拜見。先前在南府門口領頭鬧事的跪在最前,長孫姒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笑道:“這麼巧,又見麵了。”

那人嚇得抖成一團,連求饒的話都不敢說。

高顯愣了片刻才躬身行禮道:“這是臣府上的侍從總管全安,是他領了人捉拿阿岩,想必衝撞了公主,還望公主恕罪。”

全安隻顧上磕頭,雙手緊緊地扒在地上微微彎起,骨節分明,隱約能瞧著皮下的經脈來,嘴裏嘟嘟囔囔奴該死。長孫姒俯下身湊近了問,“該死啊,通常有哪些死法?”

他抬起頭來,一臉的茫然,對上長孫姒似笑非笑的眼神,驚恐萬分,慌忙又埋下頭去,連奴該死都不敢說了。

她起身,撐開手裏赤麵白梅的絹帛傘對著高顯歉意地笑笑,“嚇著你家管家了,我開個玩笑,恕他無罪!”

高顯笑道:“公主哪裏的話,聽聞王侍郎入府查案來了,臣可能無法伺候公主左右。公主若是有興趣,先行到回舟台安歇。”

長孫姒擺擺手,“既然偶遇王侍郎,人命不可小覷,一同去看看吧。”

高府東院掩映在一方蔥鬱樹林之後,遠離喧囂之地。王進維要求甚嚴,便叫人辟出一間四麵通風的幹淨廂房供驗屍之用。

小凡已死四日,掀開薄棺已是惡臭難聞,王進維著人用酒醋清理了屍身,候了快一個時辰才進去查驗。

下人被擋在外麵,可又耐不住好奇,不顧差役橫眉立目,站在廊下三五個圍成一圈向屋中探望,議論紛紛。

“約莫才六七歲,被阿兄殺了,你瞧,就是那個坐著!”

“可不是的,據說當時到處是血,現在死了還早這麼大的罪。”

“唉,爺娘聽了得多心疼呐,真是造孽!”

……

煙官領著阿岩獨坐一隅,那孩子彎著身子縮成一團捂著耳朵,瘦削的肩頭一縱一縱地抽動。差役不時驅趕圍觀的人,但聽屋裏的有聲音傳來:“驗畢,闔格目。”

南錚和長孫姒互望了一眼,問高顯:“他們阿娘,在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