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療,還是先手術?光頭醫生,胖子醫生以及負責放療的醫生三人在飛飛床前,小聲地討論了起來。
很快,三人的意見統一了:先手術,但必須盡快,放療最多能隻能往後延期兩個月。如果做完放療再做手術的話,風險太大,因為放療會嚴重摧毀身體的愈合能力。
在忐忑不安中過了幾天後,飛飛又一次被推進了手術室。
“深呼吸。”在麻醉師的催眠聲中。飛飛再次失去了知覺。醒來時,ICU裏麵的場景再次重演。
手術後的第三天,光頭醫生站在飛飛的的病床前沮喪地告訴她,新移植的肌肉有壞死的趨勢,必須再次接受手術重新移植。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讓飛飛一時無法正確表達出內心的複雜,最後無奈地選擇了麵無表情的表情,表示同意再次手術。
飛飛直接從ICU回到了手術室。
最好一次手術終於成功了,但代價很大。飛飛像個用針線縫起來的科學怪人一樣。身上布滿了傷口。脖子上左右兩邊被切開,分別從兩條大動脈上各自引了一條血管埋在了皮膚下麵一直通到了口腔上麵,給新移植入的肌肉提供新鮮的血液,以保證它能存活下來。
脖子兩邊的傷口,讓她頭部不能動彈。大部分時間隻能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手術導致兩耳管堵塞,裏麵積滿了手術時流進去的血水。飛飛聽力嚴重下降。更糟糕的是,耳膜裏麵水壓力,讓她整個人感覺就像生活在水底一樣。
三次大手術後,飛飛更虛弱了。大部分時間隻能一動也不動地躺在病床上,稍微轉身,便會牽扯到全身的傷口,引發劇烈的疼痛。
蒙特利爾已經開始進入夏天。病房的窗戶剛好是西曬。即使高溫下,飛飛依然覺得冷。身上要蓋好幾層毯子,才不會渾身發抖。
痛疼和發冷成了飛飛最大的敵人。飛飛半夜時常凍醒,或者一不小心撕扯到傷口疼醒,更多的時候被噩夢驚醒。
喉嚨插管的地方產生的分泌物,不時會引發的咳嗽。咳嗽不但撕扯著脖子,口腔,以及胃部的傷口,讓她痛不欲生,而且帶來極大的心理陰影。因為擔心咳嗽會令口腔裏麵新移植的肌肉撕裂,飛飛盡量忍著不咳。但咳嗽這東西,不是你想控製就能控製。有時候,一咳起來,就地動山搖,想停都停不了。
飛飛每次咳嗽,李迎都如臨大敵,一旦飛飛咳嗽的太厲害,他就馬上跑去護士站找來值班醫生,檢查傷口有沒有裂開。為了減少分泌物的刺激氣管引發咳嗽,李迎每半時鍾就用吸管細心地幫飛飛清理喉嚨插管。
日子邁著艱辛的腳步,緩緩前行著。
這時,Nelly已經完成化療,為了能如期參加一個全國性的平麵設計比賽,她要求醫生提前給她做肺葉切除手術。
手術前離開病房時,Nelly開心地揮手跟李迎和飛飛告別。似乎她並不是去手術,而是外出旅行三天後,Nelly躺在病床上被推回病房,臉色蒼白,整個人明顯虛弱了很多,但還是勉強露出笑容和飛飛打招呼。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安靜地閉上眼睛,睡著了一般。飛飛甚至沒辦法判斷Nelly是否跟她一樣遭受著手術過後帶來的心靈和肉體的雙重折磨。
就在Nelly回到病房的當天深夜,李迎離開後,飛飛讓護士給她注射了嗎啡,進入了昏昏欲睡睡的狀態。
病房裏麵的燈忽然全都亮了起來,一個護士急匆匆地進來,一會又急匆匆地出去。沒多久,一群護士和醫生如潮水一般湧了進來。病房裏麵響起了急促的說話聲,和各種器械移動的聲音。
隔著藍色的布簾,飛飛緊張地屏氣凝神極力想聽清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但飛飛聽力受損,根本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隻感覺到氣氛很緊張。隨後病房裏麵響起了讓人心神不寧的啪啪搭的充電聲和電擊聲。一陣忙亂之後,病房裏麵一片靜穆。隻剩下心電圖儀器發出的BEEPBEEP聲在病房的四壁來回亂撞。
一個小時後,Nelly的病床被推了出去。藍色的消毒布簾後麵,空蕩了起來。
沒有人告訴飛飛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知道Nelly死了。飛飛躺在病床上,眼淚不停地淌下來,她想放聲大哭,卻無法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