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他想到被自己趕出家門的白雪——半年不到,自己居然成了她這一
類人的同夥?誰比誰更下流?誰有資格指責誰?他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厭惡,畜生不如
!他拚命想也想不起是什麼樣的女人
使他喪失人格,想不出對方是什麼模樣,甚至對方的年齡他都
沒有看清。居然如此?怎能如此?他發下毒誓:再也沒有下一次了!一連好幾
天,他哪兒也不敢去,一門心思呆在花房裏,甚至不敢跟任何人的眼睛碰
上,生怕自己暴露出醜惡的一麵。即使呆在花房裏,他也極不自在,以往他總
覺得花木是沒有生命的,但現在它們一起無聲地搖擺,仿佛在嘲笑他的墮
落和醜陋。
過了很久,罪惡感才慢慢淡去。他如釋重負。他相信自己跟別
人不一樣,他不會墮落的。那天晚上僅僅是一次偶然,一個意外,一瞬間的錯誤,跟本質
無關。他甚至想到了出汙泥而不染。於是他又去了那個地方。沒想到這一次他一進去,就
被人瞄上了。難道幹過一次臉上就有了記號?她們下手的速度之快令他來不及思索就被脫
掉了衣服,昏暗中不止一隻手像揉饅頭似的在他身上揉來捏去。他的五官隻剩下了鼻子,鼻
子裏隻有女人的氣味。他力圖想點什麼,可腦子
裏空空一片。他不知道雙手放在哪兒,雙腳放在哪兒,不知道對麵是誰的腦
袋、誰的腿。他覺得自己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他渴望逃走,又渴望永遠留在
這種極度的寂靜,極度的恥辱中。很快,他爆破了。
事後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找理由,等事情敗露後拿出來解釋。可是當妻子真的站在
他麵前時,他發現自己羞愧得難以控製住身體的抖動,哪裏還有勇氣解釋?他就這麼可悲地
把自己推到了現在的處境。妻子失蹤後他急得發瘋,到處尋找。他不得不一點一滴
地回憶和這個女人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過去的生活也一點一滴地回來了:她是那樣的親切
、可貴,跟生活的勇氣和信念緊緊聯在一起。一想到在這冷酷的地方獨自
生活,沒有她,他就不寒而栗。
他所走過的路,原來好似一馬平川,現在突然如臨深淵。他感到自己一
不小心走上了岔道,不僅把方向搞錯了,而且走路的姿勢都走了樣。他知
道她會這樣想:你也幹他們的事,你怎麼能幹他們的事?你可以犯自己的錯
誤,但不可以犯他們的錯誤!他在心裏申辯說,偶然發生的事影響不了我,我
的本質沒變,也不會變。但是她帶著她的耳朵消失了,一點機會都不給他。難道這就是她的
規則?先是城市規則戲弄了他,現在又是她的規則在撕裂他。怎麼才能夠回到
當初呢?現在,他和妻子之間,他和城市之間,顯露出兩條同樣深的溝壑。
你發什麼呆啊?她在哪裏還用我說嗎?光知道有什麼用,要想辦法讓她願
意回去才行……我可沒時間多說。田甜在姐夫的哀求下口氣略有緩和。她掛掉
電話就急急忙忙往回趕,一邊跑一邊擦掉臉上的淚痕。除了處處防備,她
別無他法。悲觀的情緒使她的麵色難看極了。難道理想的生活真的不存在嗎?
難道我真沒法子擺脫嫁給鄉下人,回老家那條路嗎?麵對那扇門,她感到深深
的無奈和傷感,自己一度還以為這地方是新天地,新氣象呢!
三天後,康誌剛的電話再度打來時,田甜正在洗澡。她不耐煩地喂了一
聲,突然神色大變,順手抓一塊毛巾從浴缸裏跑出來,直衝姐姐的臥室,把電話遞到姐姐
手中,姐姐,快!
田園睜開眼睛,看到她的手機,本能地扭過頭拒絕接聽。不是,不是,是,是,
是白雪,田甜激動得語無倫次。
田園驚跳起來,一把抓起電話,話筒裏傳來甜美而快活的聲音:姐姐,你怎麼
不在家?姐夫說你生病了,真的嗎?
你在哪裏?田園整個人一下子從床上蹦到了地下。
我在你家啊!
你別動,你哪兒也不要去,我馬上回來。她雙手緊緊捏住手機,仿佛生怕一鬆手,
妹妹就會連同手機一起突然消失。
是白雪回來了嗎?我的天!田甜驚叫一聲,激動地一把抱住姐姐。
田園甩掉妹妹的手,手忙腳亂地翻找自己的衣服,
她看都不看這屋裏的人,來不及說一句告別的話,拉開門就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