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姐姐,你走吧,你再不走,我的幸福就要被毀了!或者口氣再重一些:姐
姐,難道你想毀掉我的後半生嗎?
對雷向陽是不是也應該發出警告:別想入非非,那可是比我老,比我難看
的姐姐!可是如果他發現秘密被捅破,會不會立刻輕鬆了——你知道了更好,
我正愁不好跟你解釋呢!
田甜發現姐姐已經將她的恥辱轉嫁給自己了——她為什麼這麼幹?而我
還得裝著什麼也不知道,還得天天去安慰她,究竟誰更需要安慰?
雷向陽終於肯出門了,他去酒吧看看,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她想跟姐姐談談,但姐
姐根本不看她,一見她開門就把眼睛閉得死死
的,拒人千裏之外。她隻好下樓去買菜,心不在焉地盯著活蹦亂跳的魚,心思
又回到了家裏。手機的響聲嚇了她一跳,是姐夫的聲音。她正愁沒地方發火,
立刻衝他叫了起來:你為什麼要那樣對待我姐姐,對待我們姐妹?你害死我們
了,你為什麼幹出這樣的事情來?就算我告訴你她在哪裏又有什麼用?你能帶
回她的人,能帶回她的心嗎?她的吼聲把菜場的棚子都震動了。
對方像個啞巴,一聲不吭。這幾天的局麵一直如此,不管她說什麼,他都
低三下四地認錯。他越道歉,她越來氣,她終於找到願意認賬的罪魁禍首
了。她儼然成了姐姐的代言人,恨不得替姐姐發泄掉所有的羞辱:你當她沒有
人要嗎?她人又本分,長得又好看,又有寫作才華,她樣樣不缺,不愁找不
到更好的。她越說越害怕,越說越沮喪。絕望使她充滿戰鬥的欲望。她嚴厲地
責備道:瞧你幹的好事,你把一切都毀了!
我現在隻想她回來。隻要她能原諒我,所有的事情都聽她的,我絕不違背
她的意思,要我怎麼做都可以!
晚了晚了,田甜說,她很快就會和你離婚,你等著吧。
康誌剛拿著手機站在街頭,茫然地看著街道。陽光短暫地出來,又退回
到雲層後麵。
事實上康誌剛的偶然跟大多數嫖客的偶然沒什麼兩樣。所有的嫖
客一開始都不是嫖客。他跟大多數被抓住的嫖客一樣,怪自己運氣不好。但
是康誌剛特別的委屈還在於,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一個嫖客。
在鄉下,每天傍晚從基地回住地,是他最害怕的時間。他有時開車在鄉
間亂逛,碰到有小吃店就進去炒兩個菜,喝兩瓶啤酒。後來他漸漸感到厭
倦。花草,莊稼,農民,小路,每天如此,他陷入了對枯燥重複的絕望。幸
好娛樂城及時開張了,在這裏,至少可以暫時置身於跟基地周圍完全不一樣的舒適環境,
接觸到和他一樣來創業的城裏人,他看到他們才感
到親切,好受一些。這地方才是屬於自己的地方,他想。
那天晚上他多喝了兩杯,有點暈頭轉向。許多姑娘從他身邊走過去,著裝性感,神情活潑
,從端著的盤子的間隙偷窺他。她們婀娜多姿的身影使他感到憂傷。望著成雙成對從身
邊走過的男男女女,他心裏湧動著難以
言說的孤獨。薩克斯吹出一撥又一撥的淒涼,陰曆十月的天不算太
冷,可他的心卻感到有冷風直鑽。漸漸地他心靈的感覺變得麻木,身體某
個部位卻高度敏感起來。起初他像正人君子一樣用西裝遮住自己的敏感部位,
不時有人過來問他要不要特殊服務,他都搖頭拒絕。他宣誓一樣在心裏對自己說:康誌剛你
的確是個人物,素昧平生人家就能看出來,這樣你更要潔身自好,不能隨波逐
流,要愛國愛家,不可喪失人格,要光宗耀祖,不可為非作歹。通常他總能說服自己,
讓自己心平氣和地回出租房睡
覺,哪怕一夜膨脹到天亮。
可是有一天,有個女人靠近他,陪他一杯又一杯地喝酒,有一句沒一
句地說閑話,隨後就拉著他的手直接往後門走,告訴他後門有隱蔽的地
方。果然不多久就到一個遮著布簾的牆壁。他模糊地覺得,他正在做他決不
會做的事。他把對方推到牆邊,夢遊般掀起她的裙子,一切都很簡單,
不到兩分鍾他的問題就解決了。他掏出錢包的時候已經清醒。他閉著眼睛摸出幾張鈔票,塞
到那個女人的手心,垂著腦袋衝出了娛樂城。那天晚上,他躲在洗臉間裏洗了又
洗,擦了又擦,羞恥感緊緊地揪住了他。他從來沒有體驗過,肉體本身的需要
是這樣野蠻有力,不管有沒有感情,長相如何,性情如何,就可以隨便幹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