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沒有拖過鼻涕,沒有把小便尿在褲子裏,他的肚子也肯定沒有發出過“咕咚
咕咚”的響聲,總之,他是一場清新的雨,能把田甜悲觀的過去洗得幹幹淨
淨。這樣的男人怎能說丟就丟?
電影散場後,臉色陰沉的田甜快步出了影城,眼睛朝前方說一聲晚安,
就開始招手叫出租車。雷向陽本能地拉她一把,問她怎麼回事?她不說話也沒有表
情,被他拉進車裏後突然怕冷似的,身子不停地抖動。他發現了,馬上把空調
打開。他說了許多對不起,她也說對不起,他是真心實意的,而她則帶著怨
恨。他把收音機打開,聽節目,找到一首好聽的歌,然後看看她,意思是你
喜歡嗎?
裝腔作勢,等著瞧!她呼出一口氣,發一個狠,給他一個前所未有的冷
臉,到了姐姐家門口時頭也不回往樓上走,雷向陽看看表,十一點鍾,他
不想上去,但是一想到她姐姐會不解地看著委屈的妹妹,隻好跟著上了樓。
田園不在家,他有點悵然。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女人會不在這個房子裏。
在他印象中這個房子就意味著這個女人。他在客廳裏站了片刻,田甜房間
傳出的哭聲使他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雷向陽踏進房門,一股幽雅的香氣撲鼻而來,他下意識地想這才是女人呆的
地方。牆上的明星招貼畫、一塵不染的床單、床頭放的絨毛乖乖兔,加
上隔櫥裏各種用來調製洋酒的材料,使這個房間跟這所屋子的其他地方截然不同。雷向陽
一愣神,仿佛看到了自己應有的生活。看到站在窗口背朝著他的姑娘的肩膀
在抽動, 他小心地靠過去,想說些安慰的話。
這時候田甜開口了: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雷向陽訥訥道,這從何說起啊?
田甜當然不說他臉上的漠然和眼睛裏的傷感,隻是說:我沒有感覺到。
可能我不善於表達吧。
雷向陽到此時仍然不能確定自己要說些什麼。他顯得毫無主見,雖然預見
這種交談的危險,但是無力控製這種場麵。他站在田甜的對麵,嗅到田甜身上
那些光顧他酒吧的女人常用的香水的味道,發現她臉色微紅,細挑的眼睛
濕潤放光,酒靨似有似無,眉毛輕抬,染成葡萄紅色的頭發輕輕搖擺,香氣可
聞,性感十足……他知道,她是符合他的生活的。他放鬆了對自己的戒備,把
手放到田甜肩上,如果田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他第一次伸出他的手向她靠
近。田甜等待這一刻確實太久了。她卸下自己的表演,把頭靠近雷向陽的肩
膀。靠近男人的肩膀對她來說早已不是新動作了,可是由於等得太久,她的身子還是不
由自主地抽搐起來。雷向陽一把抓住她的手,順勢把她擁到床前,開始親吻
她。就像一切男女單獨相處的程序一樣,他先是親吻,然後慢慢放任自己的欲
望,將她放倒床上,開始脫她的衣服。
我不能,我不能,田甜突然伸出雙手一推,驚恐地說。雷向陽
停下來看著她,看到她眼睛裏的欲望比她嘴裏的拒絕要明白得多。拒絕對於田甜確實是一種
本能手段。田甜已經欣喜地看到自己的前
程,她必須穩打穩紮,穩操勝券。她說:我不是隨便的女人。這句話字字分
明,不溫不火。她想表現的是外行,呈現出的卻是內行。她的拒絕有條有理,
一點不手忙腳亂,她的抵抗也顯得經驗十足。雷向陽感到了對方呼吸出來的有
節奏的脈搏的跳動,發現這個身體是充滿經驗而善駕馭的。他看了她一眼,目
光接觸了,她的眼睛透露了一切。他明顯感覺到來自這個女人體內的和腦子
裏的東西在分裂。她突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仿佛剛剛意識到單用語言來掩蓋身體是不夠
的。但是已經晚了,他已經明白她的意圖。雷向陽的欲望
迅速被黑暗吞沒。他像一位騎士,正待與對手短兵相接,卻突然發現對方
根本不配和自己交鋒。
雷向陽的變化一點點被田甜捕捉到了,她知道自己又錯了,放棄了表演。她的
臉慢慢漲紅,下意識地將腰身挺了挺。在那一刻,她徹底放棄了,像從戰場
上戰敗歸來一樣,頹然蜷縮到一邊,默不作聲,沮喪壓得她渾身乏力,可是
她那到底經過訓練的堅強性格遏製了眼淚。
風從夜的黑暗處湧進來,通過房門刮到床上,發出絲絲的聲響,把她
急不可耐想找到靠山和真正愛情的欲望凸現出來,和雷向陽的消極形成鮮明的
反差,又把這些反差都給拋到腦後。
田甜站起來,拿出一瓶紅酒和兩隻酒杯,把自己的憤懣調到酒裏,一杯
一杯端給雷向陽和自己。幹杯!她遞酒過來時用了斬釘截鐵的口吻。一
瞬間,雷向陽從她臉上發現了她姐姐的表情。在娛樂城她姐姐大打出手,向領
班要白雪時就是這副表情。他情不自禁地接過來,和對方碰杯,然後一飲而
盡。田甜一改往日的靦腆,毫不猶豫地仰起脖子,然後示威似的搖搖酒杯。
你來我往,他們連著幹了六七杯之多。在酒精的作用下,她變得無所顧忌,眼
睛裏流露出滿不在乎的抱怨:有什麼了不起,我遷就你夠多了!受盡委屈的田甜把本來麵目
緩緩地露出來。遠處有音樂飄過來,那是薩克斯演繹出
來的《回家》,這曲子猶如一隻無形的手將田甜一點點剝脫。她斜著眼睛
看雷向陽,眼神幽怨,但肩膀堅強地聳立,仿佛要與對方拚個高低。雷向陽
立即發現她臉上有著和她姐姐一樣的無助,一樣的疼痛,一樣的執著。他的心
疼痛起來,突然有股衝力從體內脫穎而出。他走到窗邊,把田甜摟住,觸
摸到她經過精心塑造的乳房。田甜沒有回避,勇敢地回應起來……
窗外的月亮懸掛在深夜的朦朧之中,從他們喘息的聲音上空望過去,一切
都有著虛飄飄的不真實的感覺。
直到床頭櫃上的小鬧鍾掉落在地,他們才從兩個人的戰爭中停止下來。
誰也記不住這個過程持續了多久,反正應該不應該發生
的都被夜晚成全了。窗外遠遠的薩克斯停止的時候,屋裏燈也亮了。田甜第一眼看到雷向陽
,心裏咯噔了一下,雷向陽的樣子把她嚇了一跳:這
個剛剛還清高氣傲的男人此刻看上去那麼沮喪,那麼落魄,不像從歡海中回
來,倒像是去了趟鬼門關。田甜經曆過不少男人,還從來沒有見過親近她田甜之後還如
此冷冰冰的男人,她的心驟地緊了,她知道,即使她付出了自己,有些東西
她仍沒有得到。
雷向陽很快穿戴整齊出了門,臨行前他說,明天給你打電話。他的眼睛一直
沒有看她。
雷向陽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下開著車。他有種心被掏空的感
覺,不記得自己走的是哪條返家的道,也不記得有沒有闖過紅燈。四處一片寂
靜,可是他分明聽到有聲音在嗚咽,像是在車窗外,又像是從自己體內發出。那一刻他
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想到她瘦弱的雙臂,期待的眼睛,年老體弱的掙紮,眼淚潸
然而下。他知道有些東西永遠難以企及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