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花店事件·第九章
冬天說來就來,第一場雪在一夜之間灑滿了整個城市。所有的一切全被大
雪覆蓋住。什麼也看不到了:下水道的汙水,昨夜出租車的痕跡,飄浮的灰
塵,隻剩下白茫茫一大片。
康誌剛樂壞了。一大早,他穿著睡衣從床上爬起來,在窗口看不過癮,還
跑到陽台上抓一把在手心搓搓,孩子似的鬧著,高聲叫著田園:快,過來看
雪!他忘了妻子聽不得這個字。田園猛地掀起被子從床上起來,先在客廳裏
東張西望,然後才轉向窗外:她隻看到一個白茫茫的世界,和她牽腸掛肚的那個人同名的世
界,卻不是她想見的,剛剛還狂跳的心一下子停頓下來。她瞪了一眼丈夫。康誌剛沒看見。
我得趕緊去基地看看,天氣反常,別把花凍壞了。
他走後,田園很長時間平靜不下來。按照這些天寫作的情況,她應該立即想到童
年經曆的冬天的趣事,可是此刻她的腦子裏隻有那個叫白雪的妹
妹:她在哪裏?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回來”成了一種揪心的期待。
調查公司那邊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消息。她為此付了一大筆錢,仍然沒有結果,
每次打電話去催,他們總說還在找,暗地裏恐怕已經歇手了,因為好久沒有提
錢的事情了。
現在我不是有力氣去找她了嗎?這個念頭突然閃現,電話鈴卻也突然響起
來:姐姐,出事了!是田甜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她腦子迅速一轉:是白雪出事了?白雪被抓了麼?
不是,是城南一分店的玻璃被砸了!
就這事?她出了一口氣,摸摸胸口,發現那兒跳得厲害。
這還是小事?店裏都不成樣子了,你快過來看看吧。
田園回過神來,腦子清醒了:我的花店被砸了?心頭一陣悸動,趕緊穿上
鞋子往外跑。
田園趕到花店,看見碎玻璃堆成一大堆,牆壁上掛著玻璃的殘碴,店裏的夥
計們正在清理現場,警察在做筆錄。警察穿著厚厚的警服,默不作聲的樣子給
人一種安全感。康誌剛揮舞著雙臂,情緒激動: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有仇
人,我是和氣生財,從來不得罪人……他反複說著這幾句話,強調自己的無
辜和憤慨,以及對發生的事感到不可思議。
旁邊一位圍觀的大爺正在描述:我隻聽見“轟”的一聲,趕緊出來看,隻
看到幾個人往麵包車上一鑽,那車就“嗚”一下開跑了。
那麼你看到的人長什麼樣?
天才蒙蒙亮,哪裏看得清?
那麼車牌號呢?
人都看不清,還看得清那麼小的東西?老大爺不滿地反駁警察。
你當時在什麼位置?
喏,我在那兒。老大爺指著一家早點攤子。我起來生爐子炸油條來著。老大
爺身上油膩膩的,口音很重,聽起來像是外地人。警察不信任地看了老
大爺一眼,不再問什麼。天氣太冷,他的鼻子凍得通紅。
我們會盡力而為。警察合上自己的本子向自己的車走去。他沒有記錄
剛才的問話。
怎麼就這樣了?康誌剛跟上去,不解地看著警察。
有線索了通知我們,我們有進展也會通知你。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
情,康誌剛的焦慮和氣急敗壞沒有感染到他。警車發動了幾次才發動起來,留
下一股濃煙後迅速消失不見。康誌剛吸吸鼻子,不相信似的盯著車屁股:就
這樣走了,就這樣算了?
警察會破案的,到時把那幾個民工逮起來,他們會賠償的。田甜安慰著姐夫。
誰告訴你是民工幹的?民工為什麼要砸我們的東西?田園顯然不同意妹妹的臆測。
那還用說,除了民工誰會幹這樣無聊的缺德事?
民工如果有車的話,那至少不是一般的民工。康誌剛放棄了觀望,拉著田
園往店裏走。得趕緊打電話訂一塊玻璃,真是飛來橫禍,他說,語氣已經有了調侃的意思。
最多一天白幹。他指的是配玻璃的費用。
算了算了,破財消災。田甜及時打圓場。
他們為什麼要砸我們的店?田園再度提出這個問題。事實上這個問題在
場的每個人都提過了。答案有多種:被開除的員工蓄意報複,小流氓打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