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把臉沉下來,眼睛瞪得圓圓的。跟著在房間裏走了一圈。門哲正的倒茶,有些怔怔地看著我,他不知道我要幹什麼。我在小平頭麵前停下,輕聲說:我是白道上的人,不會幹這些下三爛的事,可是真要幹起來,比你們香港黑社會還黑。
我又走了一圈,又在小平頭麵前停下來,接著說:知道我們的製服是什麼顏色嗎?黑色的。知道我們的肩章是什麼顏色嗎?黑色的。我們的肩章原來還有一道金邊,後來連金邊也沒有了,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黑得沒邊。小平頭給我嚇著了,他出汗了,腿有些哆嗦。嘴裏喃喃說:我是個正當商人,我可沒幹違反法律的事。我說:你不用緊張,我沒說你什麼呀,你不是說我在開玩笑嗎?我開開玩笑而已。哈哈哈,開玩笑呀,你當真了。
小平頭看我真像在開玩笑,擦了把頭上的汗,噓了口氣,嘿嘿笑了。門哲也給我騙了,他也以為我在開玩笑。他說:你丫憋得慌呀,我還以為你丫鬧真的呢。他拿了杯茶給我,我轉手遞給小平頭,說:林總,請用茶。小平頭客氣起來,說:孫關你用,我自己來拿。我一聲大吼:拿著!叫你拿你就拿,裝他媽的假正經幹嗎呀?小平頭著實嚇了一跳,伸手拿住茶杯,手有些抖。門哲又遞了一杯茶給我,我接住,喝了一口,說:好茶。真是他媽的好茶。然後我盯著小平頭的眼睛,長久地盯著他的眼睛,盯得小平頭發毛,身上出冷汗。
我說:有人向我報告,說你老人家舉報我,說我在西山大酒店嫖女人,嫖的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最性感的女人。我頓了頓又說:這個女人你也認識啊,叫劉萍。你讓她告我,還給她一筆巨款,叫她作證。小平頭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跳起老高。他說:誤會,絕對誤會。我說:不是冤枉呀?小平頭說:冤枉,對,是冤枉。我說:誰冤枉你呀?我冤枉你呀?小平頭說:不,你沒冤枉我。我說:那就是你幹的喲。小平頭結巴了,他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我幹的,你要相信我。我說:我相信你,我絕對相信你,是有人想害我,嫁禍於你。我走過去拿起茶壺,給小平頭加水,小平頭說:謝謝。一口把杯裏的茶喝光了,我再給他續了,他又喝了。我把茶壺提在手裏,隨時準備給他加茶。他連喝了三杯,才把頭抬起來,怔怔地看著我。
我說:南村碼頭的情況我略有所知,你是代表外方利益的,你拿的是年薪,好像是二百萬是吧。原來是一百萬,碼頭的生意好,加薪了是吧?小平頭點頭。我接著說:你犯不著去走私,走私對你來說毫無好處,反而損壞了你們的利益。譬如說油輪走私吧,萬噸巨輪要是在碼頭靠一靠,沒有十天半月大概走不了吧?碼頭的收益很可觀啦。可人家明明在碼頭靠了,卻硬說沒靠,完了還說這艘航班取消了,你說可氣不可氣?人家串通一氣發大財,你連聲都不敢出,你也是一個總經理呀,拿的年薪不比別人少,職位不比別人低,你幹嗎要受窩囊氣?因為那些人你惹不起。是不是?
小平頭說:我不知道,我隻管碼頭經營的事,其他事我不管,中方經理管。我說:那些人在後麵搞名堂,人家沒跟你交個底呀?也太看不起你了。怎麼能這樣?你不知道後麵是些大人物,惹不起的大人物,得罪不得的大人物,你怕他們幹什麼?小平頭帶著哭腔說:我真的不知道呀。
我說:不知道就算了,我帶你去見個人。小平頭說:帶我見誰?我說:我的舊相好呀,你都認識的,劉萍,不是在你的酒店打了七八年工,最近你不是見過她嗎?還跟她親密接觸過,我還見過你讓她寫的血書呢。唉,我睡過的女人都厚道,仁義,她寧願讓你們糟蹋也不往我頭上扣屎盆子,這樣的女人哪裏去找呀。小平頭說:我不見,我不見她。我看了看表,說:哪能不見呢?她也在這個園子裏,走路過去也就十來分鍾,開車過去兩三分鍾,現在才五點鍾,咱們去一趟回來還能趕上吃晚飯。小平頭說:我不去,我哪兒也不去。我說:那怎麼行呢,咱們一場朋友,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