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楊洋還是沒有消息嗎?老曹說: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點線索也沒有,一個大活人,好像從地上蒸發了一樣。我說:我們的對手不簡單呀,一眨眼功夫就調了一個加強排過來,同時在三個地方發難,做得很專業,滴水不漏,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老曹說: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所以今天上午我就把思路調整了一下,我讓武警和緝私警察注意從內部尋找線索。作案的人是拿著我們的槍,穿著我們的衣服,開著我們的車呀,這才是讓我睡不著覺的地方呀。
????門哲說:老朱剛才來電話,說起南村碼頭查單的情況不樂觀,沒有發現有用的東西。老曹說:要集中人力繼續查,一定要找到破綻。總會有蛛絲馬跡的。門哲接著說:突擊審查那邊也是沒有進展,那幫家夥嘴嚴得很,一個字也不吐。老曹說:小孫哪,你熟悉情況,你幫我琢磨琢磨,從哪兒打開突破口。我說:要說這幾個人裏麵,老姚比較容易攻破,他平時就嘴鬆,咱們可以集中力量審他。另外,程麗容應該也掌握一些情況。有一段時間,南村的報關給她壟斷了,誰要進出口都得通過她。程忠應也有嫌疑,沒有他的默許,鄭直不敢這麼搞。就拿成品油來說吧,一條萬噸的油輪,要過駁給小油船,至少得裝十幾船,過駁幾百噸油,至少得十幾個小時,江麵固然大,但執法部門也多,咱們南村有小分隊,有調查科,總關還有調查局、緝私警察,大家的眼睛不可能全瞎了吧?我有個很樸素的看法,一個攤子亂了,領導一定有很大的責任。譬如說咱們南村,出了這麼個大案,我就不信跟嚴家峻沒有關係。老曹說:有道理,小門哪,回去在這幾個方麵加大力度。小孫,看來你得配合我們開展工作,你回去把單位的事安排一下,過來專案組協助我們破案。我說:行,聽領導的。
????老曹對司機說:小任,先送小孫去南村海關。
????老曹給南州海關的楊關長打了電話,要他從別的隸屬海關抽調兩位副關長過來支援南村海關。當天下午就來報到,接手我手頭的工作。那天我就在關裏交接工作,等我把工作交接完了,已經是下午五點多。我給老曹打了個電話,彙報了一下交接情況。老曹說:你馬上過來報到,在波樓吃晚飯,飯後就開始辦案。
????波樓飯堂在地下,大廳可以同時容納兩百人就餐,八個房間,擠一點也可以坐一百個人,適合開一些中小型會議。我到的時候,老曹和海關的一些專案組成員已經在一號房裏,每人拿了一份套餐在吃。老曹看到我就說:沒等你啊,你自己領一份飯吧。我說:不用客氣,我也算半個地主嘛。大家全笑了。由於辦案時間緊迫,專案組平時都是吃套餐。三菜一湯,一個白飯,五塊錢。周末大家吃個圍餐,喝點啤酒,算是改善生活。我拿了份飯菜,大家擠了擠,讓了塊地兒給我。老曹說:比不上南村海關的夥食,湊合吃點。我說:比南村好呀,南村是三塊錢。門哲說:咱們這裏可是實打實的五塊錢呀,你那裏暗補了多少?我說:咱還沒來得及當家呢,裏麵的古怪還沒弄清楚。大家說: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呀,哪裏用得著當家,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
????正吃著,專案組組長王普過來了。老曹說:老王,來得正好,介紹一個地頭蛇給你,南村海關的小孫,就是讓他協助我們辦案。老王過來跟我握手,說:歡迎,歡迎,你辛苦了,咱們還是得依靠地方呀。我說:在哪兒都是幹工作,我聽領導安排。王普說:我跟省廳打了招呼,他們答應派直屬隊來協助我們。老曹說:好呀,人多力量大。
????吃過了飯,老曹叫我留下,又把門哲和小葉叫過來。他說:你的任務就是審案,小門協助你,小葉做記錄,一定要找到突破口。
????我們在一號審訊室擺開戰場。我泡了壺茶,跟門哲坐在真皮沙發上,小葉坐在我們後麵,準備好了記錄紙和錄音機。一會兒老姚進來了,他麵色有些蒼白,頭發像一隻鳥窩,他已經在波樓貓了兩天兩夜了,估計沒有洗澡,頭上有些癢,加上緊張,不時拿手搔頭皮,那頭平時還算筆挺的頭發大概就是這樣給他搔得亂七八糟。看到我,老姚有些緊張,他張了張嘴,想跟我打招呼的樣子,終於沒說出聲。我說:老姚,請坐。老姚就在對麵坐下了。我給他倒了杯茶,說:喝杯茶吧?老姚伸手拿茶杯,手有些抖。他可能有些口渴,一杯茶兩口喝完了,我又給他添上,他說:謝謝。卻沒有拿起來喝。
????我估計他這兩天沒吃好也沒喝好,他不老實,大概沒人願意侍候他。我說:老姚,老曹讓我跟你聊幾句,我們共事多年,知根知底,有些話可能好說一些。老姚不等我說完就說:該說的我都說了,別的我真不知道。我不懂業務,平時不管事,都是鄭直說了算。我說:別人的事不用你說,你就把你自己的事講一講,我看了一下你提供的材料,心裏有底。組織上已經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我也掌握了一些情況,問題是你講出來,跟組織上查出來性質不一樣。老姚說:該說的我都說了。這老頭以不變應萬變,一直用這句話搪塞我們。也不知是誰教他的。我們從七點半開始聊起,到九點半,他一直是這句話。我跟門哲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抽了兩包煙了,沒有套出一句話來。老姚有煙癮,看到我們抽煙,他就直流口水。於是拚命喝茶,後來就說要上廁所。小葉就陪他去上廁所。
????下午我讓小張查了下資料,找了幾份老姚簽名的單證。這人是部隊轉業的,到海關後一直幹政工,海關業務一竅不通。輪到他值班時,一定要科長簽字,幹部讓他簽,他就簽。叫他簽哪兒他就簽哪兒。給人利用的時候很多。小張隨便找了一下,就找了大量有問題的單證。老姚上完廁所回來,在沙發上坐下。我就拿出兩份單證,先給他看了一下,讓他認出自己的簽名,然後說:看清了嗎?就你這兩個簽名,國家關稅就少了一百八十萬。老姚說:我不懂業務。我又拿出三份單證,一份鋼材進口登記證明,一份機電產品進口登記證明。一看就知道是甄由美一夥人偽造並倒賣的。我說:這是三份假證,也是你簽名同意放行的。老姚說:我不懂業務。我說:不懂業務不怕,就怕你給人利用還樂嗬嗬的,人家把你賣了你還幫人家數錢呢,你現在還執迷不悟,還準備幫別人背黑鍋嗎?還想背到幾時?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加起來算總帳,你這條老命就沒了?老姚出了一身汗,雙手發抖,嘴唇直哆嗦。我以為他要招了,誰知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該說的我都說了。
????真是把我氣死。
????把老姚送出房間,已經十二點了。我跟門哲都有點累。本來想休息,明天再繼續。我在整理資料時,發現有幾份材料跟小張交給我的材料有些相似,上麵也是有鄭直的簽名,突然心裏一動。我說:馬上提審鄭直。
????小葉去帶鄭直時,我把房間的燈光調暗,我自己換了個背陰的座位。門哲坐在亮一點的地方。鄭直已經睡下了,硬給小葉拉了起來,他有些惱火,一路上嘟嘟囔囔的,給小葉推了幾掌。他一進來就說:報告領導,有人虐待我。門哲對這小子一直看不慣,早就想揍他一頓了,苦於找不到機會,一時火起,啪地給他一耳光,鄭直給打得火冒金星,在原地轉了一圈,他一下子懵了,門哲不等他清醒過來,啪地一下又是一耳光。鄭直說:你打我?你打我?門哲說:打你算什麼?還要斃你呢。鄭直知道在這裏討不到便宜,不閉嘴就得挨打,他老實了。
????我說:鄭直,你知罪嗎?看看你簽名作廢的這五艘油輪的單證,走私0#號柴油六萬噸,僅此一項,偷逃關稅幾千萬,可以槍斃你幾次了。我把單證在他麵前晃了晃,讓他看清楚自己的簽名,就把材料遞給身後的小葉,讓他存檔以作呈堂證供。鄭直一下子張口結舌,整個人呆了。我接著說:你勾結石油公司林麗娟、四海公司嚴玫,多次放私,金額巨大,給國家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失,你哪像個海關幹部?鄭直像給人當頭一棒,晃了一晃,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門哲大喝一聲:站起來!鄭直沒有站起來,口吐白沫,雙手亂舞,嘴裏發出啊啊的怪聲。門哲說:丫挺的發羊角瘋呀。我一看,吃了一驚。這小子有這個怪毛病,沒聽說過呀,看樣子不像裝的。我知道再審下去也沒有結果,就叫人把他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