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大哥聽你安排(1 / 3)

有一天,我又有點喝多了。那天是三哥拉我去陪檢察院的領導。三哥不能喝,全靠我打衝鋒。好在檢察院的領導也不能喝,或者是最近喝多了,都比較節製。喝完了酒還得回去上班。領導也沒有想著讓我休息休息。他就回到辦公室,關上門睡大覺了。我還不能睡。科裏就我一個領導了。老姚的胃穿了孔,住進了醫院,他老婆三天兩頭跑單位裏鬧,說是喝酒喝的,非讓領導賠償損失。老許也是喝得吐了幾次,幹脆請了長假,想避開年底的日子。

我回到辦公室,坐在長沙發上,人是清醒的,就是提不起精神。這些日子在酒國裏飄浮,早已有點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我幹脆借酒醉裝糊塗,坐在沙發上打盹,誰進來我都裝做不認識。後來進來個靚女,坐在我的大班椅上,對著我笑。我眯逢著眼,盯著她看,覺得十分麵熟,就是想不起來。我就借酒裝糊塗,說:你找誰?幹嗎坐在我的椅子上?她說:你還不算糊塗嘛,知道這是你的椅子。我說:那當然,別看我喝多了,我還知道你是個靚女呢。她就笑得花枝亂顫,把一雙腿在空氣裏蹬來踢去。我說:是阿容,你這臭娘們兒,這一陣子跑哪兒去了?讓我害了大半年的相思病。阿容說:得了吧,我知道你在相思誰。我說:誰也不相思,就相思你。讓我親你一口。阿容說:就知道你變壞了,以前可不這樣。我說:以前有賊心沒賊膽,現在有賊膽沒賊心。說完我就給她泡茶。一邊泡茶我一邊解釋這種禮遇是什麼級別,我說:一般人來呢,就喝白開水,領導來呢就白開水加冰凍飲料,隻有最親最愛的人來呢,才泡茶喝。阿容說:你有幾個最親最愛的人呢?我說:不多,大概也就十來二十個吧。阿容就在鼻子裏哼了一聲。我進一步解釋:茶葉也有好有壞,好茶隻泡給會喝的人。阿容又在鼻子裏哼了一聲。我說:儂是輕度感冒吧?阿容說哼。

這丫頭以前給我送茶葉,把茶葉放下後就陪著我聊天,她除了麵容姣好,聲音也十分甜美,我常常不記得她講什麼,就記得她講話的樣子。阿容在鼻子裏哼的時候,臉上露一點淺笑,左邊有一個酒窩。她還把嘴唇扁一扁,眉毛往上挑。這樣子特別討人喜歡。可她知道我喜歡看她這個樣子後,就不做給我看了。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不哼。阿容在我的辦公室裏磨到下班時間,才對我說,晚上沒飯吃,要我請她吃飯。這就是說,阿容的臉皮也變厚了,什麼話都敢對男人講,她以前可是從來不讓我請吃飯的,當然她請吃飯我也不答應。我們的交情就止於送茶葉、聊天,我看她美麗的容顏,她對著我甜甜地笑。

我問阿容想吃什麼。她說已經訂好房了,在楓丹白露。我一聽就嚇得跳了起來。那地方貴得離譜,一斤白菜要幾百塊錢。就算阿容有愛美之心,全吃白菜,也夠我受的。我在口袋裏摸了摸,看有多少錢。再看看長城卡帶上了沒有。阿容說:放心啦,你請客,我買單。我說:是嗎?這樣好,不知我是幾世修來的福份。到了楓丹白露,我才真的嚇得跳了起來。二哥居然坐在房間裏,正在啃雞腳呢。二哥把啃剩的一隻雞腳放在煙灰盅裏,對我說:臭小子,磨磨蹭蹭的,想餓死我呀?我隻好拿眼睛瞪阿容。這丫頭,連我也敢騙。二哥說:你別看她,是我安排的。

我在二哥身邊坐下,孝敬他一根煙,自己也點了一根。這才說:領導的心情不錯呀,紅光滿麵的。最近是不是大補呀?二哥說:補你個死人頭,你馬上就跟我平起平坐了,現在是不是看我特不順眼?我說:你這就不了解立誠了,立誠跟你多少年了,你還不知道立誠的為人?我就算看克林頓不順眼,也不會看你不順眼。看你那張臉,那能叫臉嗎?那隻能叫尊容呀。阿容哧哧笑了一陣,笑完了說:立誠哥看我也不順眼了,一路上對我恨得咬牙切齒。二哥說:不是愛之愈深恨之愈切吧?阿容說:討厭。

阿容這女人真不簡單,她對我虛情假意的,原來跟二哥搭上了。二哥一有空就往珠海跑,莫不是衝著她去的?為了這女人,他連北京的領導都可以不見?這簡直不像二哥的為人了。

吃飯吃了兩個小時,大家邊吃邊聊,除了開玩笑,就是扯淡。二哥對我存了介心,說話不順暢,我對二哥和阿容攪在一起心懷不滿,麵和心不和。於是就剩下阿容自言自語,她那是在介紹她的創業史,原來她辭了職就去珠海做貿易,居然發了筆小財。後來不知道怎麼跟二哥搞上了(她沒講,是我猜出來的),二哥去珠海會了她幾次,大概覺得不方便,就勸她來南村發展。阿容來了南村就想找我,我理解成這叫不忘舊情。二哥隻好安排了這個飯局,我知道他是一百個不願意。阿容本來跟我沒有關係,她要做貿易,我自然不會為難她,假假的她也給我送了幾年茶葉呀,咱不能忘恩負義。

阿容說:找個時間請你那幫兄弟出來吃個飯,就當是認個門兒。我說:行,大哥聽你安排。這句話是講給二哥聽的。阿容說:那就講好了,回頭我給你電話。

吃了飯,阿容要送我。我沒有答應,我還說:良辰美景,你就別耽誤了。我叫人來接我。阿容聽了,滿臉通紅。這說明她對自己的新角色還不怎麼認同。兩個星期後,阿容進了兩票貨,三十個貨櫃的廢五金,一船鋼材。這丫頭真夠魄力的。一開始我不知道是她的貨,她用的是五礦的單,讓船舶代理公司代報關。可我那幫兄弟的眼睛賊亮,一發現是新貨主,就格外謹慎,查得十分認真。最後找了個借口把鋼材扣了。這就叫給新來的人一個下馬威。硬是把阿容給逼出來了。阿容到辦公室找我時,我才知道她進了貨。我讓人把她的兩票單找了出來,認真看了一遍,這才對她說:你也太不尊重大哥了,進這麼多貨,也不跟我打個招呼?阿容說:不是不想麻煩你嗎?我說:那請我吃飯幹什麼?阿容說:那是敘舊。我看了看單,說:沒事,弟兄們逗你玩玩,想跟你見個麵。阿容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埋怨道:你還好意思說,叫你約他們出來吃餐飯,你一拖再拖。我說:他們還不知道你的底細,等知道了,別說吃飯,見都不敢見你。阿容說:我又不是女魔頭,我是正當的商人,怎麼不敢見我?我說:咱們走著瞧吧。

我跟阿容去看鋼材,先到船邊,發現船已經卸空了,我們就去倉庫看貨。阿容的鋼材堆在十四號位,是卷材。我拿著電筒四處象征性地照了一下,其實我不照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阿容的鋼材上用蠟筆寫了JAPAN的字樣,可她申報的產地是俄羅斯。我用電筒在英文字母上晃了晃,說:看明白了吧?阿容說:這是誰幹的?這絕對是俄羅斯鋼材,我有產地證。我說:那不就得了,咱們走吧。

阿容的貨當天就放行了。那兩個幹部把阿容的產地證書附在報關單後麵。在報關單上簽了字,然後拿給我簽。當著我的麵就把放行聯交給阿容。阿容一直賴在我辦公室不走,非要我請弟兄們出去吃飯。我沒好氣地說:你一個大姑娘家,叫人家男同誌去吃飯,誰陪你去?你手下就沒有幾個帶把兒的?阿容一聽氣得拿手提包砸我。砸完了說:你早講呀?不就是要男的陪嗎?吃完了再去桑拿是吧?我說:買單要男的,陪的得女的。阿容沒好氣地說:一時說要男的陪,一時說要女的陪,到底是要男的還是女的?然後她突然明白了,就說:你真不是個東西。

我說:說正經的,就要過年了,人家都在截單,你還進什麼貨呀?阿容說:不是試兩票嗎?不行哪?我說:要試也要過完年再試呀。大家都忙著請客送禮,你來搗什麼亂?阿容說:知道了,還有什麼規矩?我說:有也不能告訴你,你都知道了,還不無法無天?阿容終於哼了一聲,但她一扭腰走了出去,把美妙絕侖的背影留給我。

阿容剛走,南山區的前任區長老槍叔來了,他把我堵在辦公室裏,有點洋洋得意。這老頭子一頭白發,滿麵紅光,對著我嗬嗬直樂:老弟,走,吃飯去,你今天別找借口溜。咱哥倆兒喝一盅。我說:老哥,我哪兒都不去,今兒個就陪你喝酒。老頭兒說:這還差不多,小區交的任務總算完成了。我心想,完了,又有一頓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