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讀白之七:紹興三傑
革者一個好漢三個幫,文人還需才人捧,這都是在講朋友圈的作用;而所謂才人就是有才之文人,這大約是文人的地位所在,也是宿命所在。我在想,人們常說的文人相輕和文人相親,實在是一個硬幣的正反兩麵,相輕或相親,都是因為圈子的緣故。在封建社會包括民國時期,文人的理想無非兩點,一是以文立命,二是服務社會實現理想,這兩點做到了,名氣、職位和奉祿便也在其中了。
現在是不是也這樣呢?我想也是吧。我也聽到過有文人朋友常把一句話掛在嘴上,叫作---同流不合汙。這話仔細想來是有點矯情的,我們身邊的好多人其實都是參加了各種黨派組織的,沒聽說哪個要退出的,但他們對參加的這個黨派似乎並不忠心,大約隻有關起門來開他們那個黨派會議時才會表一下忠。這大概就是知識分子的兩麵性吧,也許稱“知識分子”還是太沉重或矯情了,最多是“知道分子”吧。
劉大白是一介文人,無論教書寫文章還是做行政,總是文人特色。除了前麵所述他有一個浙江一師四大金剛的稱號之外,在紹興地區,他還有個紹興三傑的稱號,這個三傑,即是二沈一劉,這二沈就是沈定一、沈仲九。當然紹興的傑出之人多了去了,蔡元培再加周氏兄弟,你也可以說是三傑,但他們都是北漂且紮根下來了,所以要在本地開花結果的,當時便是這二沈一劉了。還有一點,凡是組合式的,如四大金剛一類的說法,單挑出來有的可以,有的則比較一般,這正如流行音樂的演唱組合是一個道理,像披頭士(或叫披頭四),我們可能隻記住了這個名稱,隻有他們的粉絲才報得出四個歌手樂手的名字。像蔡元培和魯迅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再跟別人去組合的,其他人想湊也湊不上去,因為各自的氣場都太強大了。隻有說“周氏兄弟”還比較合適,但其實魯迅和周作人又有太多的區別,所以還是慎提為妙。在紹興,當然還有諸如孫氏(孫伏園孫福熙)兄弟、許氏(許欽文許羨蘇)兄妹等。
說說紹興三傑之間的事情,我以為也是《讀白》的自選動作,雖然可能會有點扯得過遠,但風箏的這根線應該還在劉大白手裏。
這一點我頗受美國學者蕭邦奇的影響,他在寫沈定一的《血路》一書中說,.80年代有個中國詩人把中國的社會生活比作“網”:個人生活在以直接或間接的方式或通過間接的媒介維係的關係網中,並藉此與他人發生聯係,可是個人並不簡單地從屬於一張網,而是屬於許多重疊的網,這些網決定了個人的社會位置並塑造其身份……蕭邦奇說的那個中國詩人就是北島,幾十年前我懷揣著自己的油印詩冊去北京訪他,未遇,當時詩人去了哈爾濱……我想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安排吧。讀劉大白,一定也繞不開他身邊的那些朋友,但因為年代久遠,或者每個人的視角也大不一樣,比如學者馬俊江就是從劉大白的“從政交遊”的角度切入,這就是一種視角,因為大家都知道的道理,一個人在舞台上是不可能唱獨角戲的,即使是獨唱,也還有伴奏者,或者說還有伴奏帶的提供者。
先說劉大白和沈定一的關係,這個前麵已經有所敘及了,特別是從劉大白的舊詩中贈沈劍侯(即沈定一)的部分就已經可以得到證明。現在可以比較肯定的是,沈和劉是在日本相識的,介紹人就是沈仲九。那麼沈仲九又是怎麼跟劉大白認識的呢,因為劉大白曾經娶沈仲九的堂姐為妻(有些地方說成是親姐姐),這一點大白先生的女兒劉緣子曾有文為證---
我對外公外婆已沒什麼印象。印象深刻的是舅舅沈仲九,他和父親一樣地幽默風趣。也不知為什麼我們稱他為“鴨舅舅”,於是,我們這些孩子們見到他時便對他唱:“舅舅,舅舅,河裏遊遊,門角落頭giu giu”(紹興土話,字典裏找不到這樣一個同義字,也沒有這個音,為躲藏之意)。聽說父親和他為反封建迷信,有一次兩人一起跑到一座廟裏,將人們向菩薩許願後掛在廟堂裏的幡都扯了下來,被當地人稱他們為“大逆不道”。
可能因為筆者也是紹興人之故,聽到“門角落頭giu giu”的這一說法,便像是回到了童年,感覺特別真實而親切。
而劉緣子寫到的大白和沈仲九去廟裏扯經幡的事情,魯迅小說《孤獨者》中也寫到過類似的細節,包括許壽裳、魯迅、夏丏尊們1909年在浙江一師前身的浙江兩級師範學堂發起的“木瓜之役”,就是因為新來的校領導要教師祭孔引起的。想想看吧,一百年後今天的中國花大錢都把孔子學院建到海外去, 河東河西的事情還真是說不準呢。
劉大白去日本,不是去留學的,而是一條亡命之途,至少也是完全被迫的,因為他反對袁世凱,而沈定一要早於劉大白去了日本,沈仲九遂介紹他們認識,至於說二沈之間是怎麼認識的,筆者還沒有查到,蕭邦奇的《血路》一書也未提及沈仲九。對了,仲九隻是他的字,他的大名叫沈銘慈。在這裏我還得補充一個細節,2014年8月,我在浙江省檔案館查得浙江留日同學會的通訊錄,那上麵卻明明白白寫著劉靖裔的名字,且通訊地點是紹興五中。準確的說省立紹興五中,因為當時紹興在浙江排老五。經過幾十年的努力,現在排在老四---這是從浙江省的車牌來看的,紹興的車牌是D字開頭的。而沈定一的名字也出現在通訊錄中,這大概是凡到日本去過的都收入其中了吧。
他鄉遇老鄉,又是同道人,劉大白和沈定一遂在日本結下了兄弟般的情義,後來他們又因反對《二十一條》而遠走蘇門答臘,直到1916年袁世凱去世才回國。
劉大白遠走日本,雖說是攜新婚妻子而去,但畢竟寄人籬下,有先期在那裏的沈定一的接應,此種喜悅從詩歌中即可以看出,這有《贈劍侯》的四首七律為證---
熱腸俠骨備剛柔,不愧而今第一流;
與我周旋雖未久,知君懷抱更無儔。
相逢本是同淪落,乍見居然許應求;
如此方堪托肝膽,會當把酒訴恩仇。
容身無地歎何之,海外漂流一淚垂!
回首依然民主國,傷心又見黨人碑!
我原碌碌時猶忌,君況錚錚數更奇。
養氣讀書宜自勵,他年終竟仗安危。
閱人無數總庸庸,眼底如君絕未逢;
遠誌出山寧小草,幹將在匣亦潛龍;
聞聲早識英雄氣,接席能消磊塊胸;
一事更深知己感,伯通廡下許相容。
非緣采藥到蓬瀛,聊學乘桴海外行。
大陸龍蛇終起蟄,中原狐鼠任偷生!
弓藏且喜身將隱,劍在何愁氣不平!
當世人才天下事,相期慷慨一縱橫。
在這些詩中,大白主要表達兩層意思,一是讚美沈定一,或者說有點惺惺相惜吧。今天的人寫詩也喜歡贈人贈朋友,但一般是不讚美別人的,好像不太好意思讚美,也是怕朋友多變,要是變了,這詩不就成了話柄了嗎?這些年中國詩歌因評獎而成為話柄的不在少數,所以現代詩即使冠之於“給---”“致---”和“贈---”的,也基本是夫子自道。古人要發讚美之聲就相對比較直截了當,如李白的“不及汪倫送我情”。二是劉大白要表達家國情仇,壯誌未酬。筆者曾經在一個飯局上聽到一種說法,說那時的詩人真是愛國,真的是把自己的命運跟祖國的命運綁在一起的,我說那要看什麼時候,如果是國將不國或國破山河在的時候,那當然是這樣的;這也就是我們為什麼把祖國比作母親一個道理,但如果是太平盛世,或表麵的太平盛世,那愛國的內容和形式都不一樣了,所以不能簡單地說以前的詩人愛國,現在的詩人不太愛國了,這都是要放到時代的規定情境中去看的。
後來我們知道,劉大白和沈定一在日本也呆不下去了,這時的他們便更像一根藤上的兩個瓜,1915年4月29日,劉大白寫了兩首詩記錄此時的情況---
肯照天涯淪落人,年來與月倍相親。
神光未得團成片,大患終緣尚有身。
偏是愁中得月多,奈何聲裏況聞歌。
姮娥底事藏靈藥,不為人間卻病魔。
這兩首詩取名為《四月二十九夜次劍侯玩月韻時足疾未痊》,在此我又要插一句閑話了,在寫此章文字時我也是“足疾未痊”。
如果從1913年在日本結識沈定一算起,到1928年沈遇刺結束,大白和定一的交情有15年之久。
幾個事情上可以看出他們的交情。
一是在日本及南洋蘇門答臘期間,可以說是同患難的。
二是1916年袁世凱倒台後,沈劉歸國回到杭州,沈定一擔任省議會議長,劉大白擔任秘書長,這便是一種政治搭檔了;大約從那時起,也開始了劉大白時斷時續的幕僚生涯。據我知道,那時官府中幾乎是隻有正職沒有副職的,或者說副職是極少的,不像現在動輒十幾個,完全是排排坐分果果的狀況。副職少,那麼秘書長就更是舉足輕重了,後來因為政見和性格,沈定一不做議長而專事黨派工作,劉大白自然就掛職而去了。
三是上海期間,在沈玄廬和戴季陶任主編和主要撰稿人的《星期評論》上,劉大白就是撰稿人之一,當時的撰稿人還有孫中山、廖仲愷、李大釗、陳獨秀、李漢俊、胡適等,看這些作者就可知道這刊物有多革命了。後來還有《民國日報·覺悟副刊》,這就是後來紹興文人和一師師生的一個陣地,劉大白的諸多詩文都是在那上麵發表的,而且他們也有相互應和之作。
更重要的是,在早期共產主義小組的活動中,也曾有劉大白的身影,前麵講到劉大白在杭州的寓居處皮市巷三號,是浙江共產黨組織和共青團組織的誕生地,這就一點也不奇怪了。浙江的黨團組織皆誕生在劉大白的家裏,這是什麼概念?
還有包括劉大白等四大金剛在浙江一師任教時,那時沈定一已經在上海辦報,於是在一師風潮中就形成了一種遙相呼應之勢,一師的不少學生,像俞秀鬆、施存統、宣中華等,事實上都是沈定一的追隨者,雖然沈沒有到一師來教過課,但精神導師這頂帽子還是適合沈的,至於後來沈定一先後跟共產黨和國民黨的分道揚鑣,那是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甚至為敵了,包括他跟曾經的學生宣中華也成了勢不兩立的人,這種時候就千萬不要再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老話了。
四是倆人同去蕭山衙前辦農村小學,進行鄉村教育,這等於說是在沈定一的老家做事,這應該看作是劉大白在幫沈定一。後來劉大白去上海複旦大學任教,妻子和三個子女搬離皮市巷三號到沈家去住,這可見是親上加親了。包括劉大白婚變前,沈定一都關照過他,因為沈已經看出了某種端倪,這可見沈劉之間還是蠻男人的。事實上沈定一也時常為情所困,在這方麵劉大白又得做不少的工作,這可由俞秀鬆的日記為例。
至於後來劉大白去複旦任教之後,他和沈定一有沒有具體的交往,這沒有多少細節的支持,但沈定一遇刺後,大白先生是寫過《玄廬事略》的。而在大白先生出版詩集《郵吻》時,書名就是由沈定一題寫的。這也是朋友互相幫忙的一種,不像現在,全是印刷體了,大多數文人的字也拿不出來了,拿出來是需要極大的自戀和勇氣的。
而更多的時候,劉大白和沈定一相互交流的時候,還是用他們的強項,他們的強項是什麼呢,那就是詩歌,是詩歌的相互唱和。
同時因為掌握了報紙的編撰權,所以要發一些唱和之作也變得相對容易,朋友發表了詩,我不僅賀之,且還以詩的方式賀之,這就是沈定一的慣用之式。雖然當代官方寫就的詩歌史上,是不把沈定一當詩人看的,正如有一個遊戲叫搶椅子,這個遊戲在不同的圈子裏都有,但沈定一在不同的圈子裏最後都搶不到詩歌這把椅子,甚至被人逐出了這個圈子,當然沈定一也沒有來搶,因為對一個職業革命家來說,詩歌僅僅是一種副產品和附屬品,轟轟烈烈之時,詩隻是拿來抒情言誌的一個管道,沉寂迷惘之時,又隻能用詩來寄情抒懷的。
現在來看沈定一寫給劉大白的詩,最有名的就是---讀大白的《對鏡》---
一
鏡中一個我,
鏡外一個我。
打破了這鏡,
我不見了我,
破鏡碎粉粉,
生出紛紛我。
二
我把我打破,
一切鏡無我。
我把我打破,
還有破的我。
破的我也破,
不知多少我。
(《民國日報·覺悟副刊》1920/9/20)
美國學者蕭邦奇把這首詩放在《血路》一書的扉頁上,可見是讀出了沈定一不一樣的意味。實際上後人包括史學家的一切努力,是想複原一個“紛紛的我”。
沈定一讀劉大白的還有《讀大白的一顆月》---
一
天空一顆月
水空一顆月
說是兩顆月
明明二除一。
說是一顆月。
明明一加一。
二
我見天空月,
不見水空月。
我見水空月,
不見天空月。
若生千隻眼,
定有五百月。
(《民國日報·覺悟副刊》1920/9/20)
還有《讀大白“舊夢”第九十》——
戀人底意義
實藏在戀人底心理
描寫不成、雕刻不成、繪畫不成,
便造化也(隻)好束手
(《民國日報·覺悟副刊》1922/2/26)
沈定一的這些詩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在詩風上跟大白很相似,都比較白;也都試著說一哲理,且發表的陣地皆是在《民國日報》上。這裏我也想到一個題外話,即自寫自編好是好的,但也有一個把關的問題,如果是我做編輯,如果以詩論詩,有的肯定是發不出來的, 或者至少作一些刪節才行的,即在稻田中要拔掉一半的稗草。
當然這是今天的標準了。從新詩的發展來看,沈定一和劉大白也都是先驅者,正是基於這樣的尊敬,我才會一次次地引用他們的詩文。
實際上無論是從革命者的身份還是詩人的身份,沈定一的詩都是值得稱道的,這有他的《杭州城裏一隻狗》為例,今天看來雖然是打油的味道,但殊不知凡是革命的帶有鼓動性質的,無不都是打油的形式---
杭州城裏一隻狗,跑到鄉間作獅吼;
鄉人眼小肚中饑,官倉老鼠大如鬥。
減租也,民開口;
軍隊也,民束手;
委員也,民逃走;
鐵索鐐銬攔在前,布告封條出其後,
豈是州官惡作劇,大戶人家不肯歇,
不肯歇,一畝田收一石租,
減租惡風開不得,入會人家斷煙炊。
而劉大白寫作的一些白話詩,尤其是表現農民和農村生活的,可以說跟沈定一是有著直接關係的。因為從現代新詩來看,直接寫農民和農村生活,從數量上說,劉大白應該是首屈一指。隻是目前的文學史還不認沈定一為現代詩人,如果把沈定一放進去,那他和劉大白兩個人的數量就幾乎是半壁江山了。至於說藝術風格,那同樣也是帶著時代的痕跡的。雖然此書是以劉大白為主角,但我想秀一下其好友沈定一的詩,大白先生估計也不會有太多意見的。那就先試舉沈定一寫雷峰塔倒掉的詩吧---
感念雷峰塔崩裂的喧嚷,
猶似奔馬騰空的嘶鳴,
就來將坐祭舜的雨龍台上,
一杯,兩杯,三杯。
詳和寧謐的夕照,
輝耀過晚空的明星,
感念這美景的人們嗬,
永將賦詩吟唱,直到
百年、千年、萬年。
還有一首《醉》可以跟大白先生喝了28兩酒後的醉態相提並論的---
狂情把酒澆,
天上星搖,
地上山搖,
手上杯搖。
月光如電渾無定,
思也難熬,
怨也難熬,
四顧蒼勁笑拔刀。(1922)
而沈定一最為著名的就是他的敘事詩《十五娘》,這是可以載入中國現代文學史的經典之作。我最早是在夏丏尊和葉聖陶《國文百八課》一書中見到,全詩一共十一節,作於1920年,曾被朱自清稱為“新文學中第一首敘事詩”,全詩主要是講一對農村夫婦“五十”和十五娘悲慘命運的故事,比較權威的說法是“反映農業資本主義化過程中勞動人民的悲慘遭遇”。像香港的文學評論者司馬長風就認為《十五娘》是新詩誕生後“最優美的一首詩”。
現節選幾節一起賞之---
一
菜子黃,
百花香,
軟軟的春風,吹得鋤頭技癢,
把隔年的稻根泥,一塊塊翻過來曬太陽,
不問晴和雨,
箬帽蓑衣大家有分忙,
偏是他,閑得兩隻手沒處放!
四
一夜沒睡,
補綴了些破衣裳,
一針一歡喜,
一針一悲傷,
密密地從針裏穿過,線裏引出,
默默地祝他:“歸時不再穿這衣裳。
更不要丟掉這衣裳!”
八
月光照著紡車響,
門前河水微風漾。
一縷情絲依著榭紗不斷的紡。
鄰家嫂嫂太多情,
說道:“十五娘,你也太辛苦了,
明朝再做何妨。”
伊便停止了搖車,但是這從來不斷過的情絲,
一直牽伊到枕上,夢中,還是烏烏接著紡。
不過從接信後的十五娘,
隻是勤奮,隻是快慰,隻是默默地想。
十一
明月照著凍河水,尖風刺著小屋霜,
滿抱著希望的獨眠人睡著合歡床上,
有時笑醒,有時哭醒,有經驗的夢也不問來的地方。
破瓦棱裏透進一路月光。
照著伊甜蜜蜜的夢,同時也照著一片膏腴墾殖場。
…………
讀過這樣的詩,你再去看看胡適之的新詩,就可知道《十五娘》的份量了。朱自清的詩歌大係也是把此詩收進去的,且排在劉大白、傅斯年的後麵,朱老師對沈的詩還是有個簡單的評價的,對所有列進去的都簡單評價,他說“《十五娘》是新文學中第一首敘事詩,但嫌詞曲調太多。”
劉大白和沈定一是好朋友,但他們也不是在所有問題上都保持一致的,比如對他們的老鄉王金發,倆人的看法是有所不同的。沈定一對王金發在辛亥革命後紹興的“新政”不僅頗多非議,而且還到了要發檄文作討伐之勢,而劉大白對王金發則是有很正麵的評價,這可從王金發去世後劉大白的挽聯中看出來---
人世幾泡影,春婆富貴,轉眼成空,拋卻臭皮囊,不自由者毋寧死;
天地一場戲,優孟衣冠,現身說法,數來新腳色,如可作也誰與歸。
特別是“不自由者毋寧死”一句可說是對王金發性格和精神的高度評價,雖然舊人物身上總是帶著舊時代的特征,但我們還是要看他在曆史關鍵時刻的表現。其實包括魯迅先生在內的,對王金發的感情也是頗為複雜的,因為一個新的社會往往是在滿目瘡痍中站起來的,所以文人對新政權的熱情過後往往會有希望破滅之感的。
誠然,人和人的關係,不僅僅是誌同道合的關係,放在今天來講,做網友易,海闊天空聊什麼都可以,但如果網友一見麵,啊呀,那就什麼缺點都暴露了,王子就變作恐龍了。同理,文人和文人之間,如果走得很近,妻子兒女都互有往來,那就得忍受各自的缺點了。劉大白和沈定一,他們有很多個人私生活方麵的交集。他們之間有一個共同點,即他們都娶了年輕的妻子,所不同的是,在婚姻生活中,劉大白還比較專一,而沈定一似乎並不夠“定一”,他在私生活上頗遭人詬病,但因為正史是不記私生活的,所以我估計這裏麵還是有著不少八卦的成分,就如同發生在劉大白身上的八卦一樣。不過有時也有這樣的現象,時間一長,野史也可能登堂入室變成正傳了,人們便也姑且聽之信之了,或者便也可存此一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