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一刻

作者:小 草

開設《輕鬆一刻》欄目,旨在讀者在長時間的閱讀疲勞中,調劑一下視覺神經,以便達到片刻的輕鬆快樂!為此,從2011年第2期起,本欄選載作家小草的長篇小說《逃獵秦嶺》,以饗讀者。該小說以秦嶺為背景,以老右的傳奇人生為主線,刻畫了一群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從不同角度、視野,再現了他們不同的人生旅途,以及對於現代和過去那個特殊年代的反思!讓我們感知:心靈與心靈;觀念與觀念;時代與時代的碰撞!從這種碰撞的落差中去解讀和感悟人生!這篇小說構思精巧,情節,引人入勝;讀時,催人淚下;掩卷,回味無窮,是一篇難得的力作。感激作家小草的厚愛,不薄我刊,給我們送來了一頓精神大餐!

第一章

郭有有,這個名字多好呀,有有,就是啥都有的意思,有吃,有穿,有花的錢。這要感謝他大,名字是他大起的。有有沒上過多少學,初中都不曾讀完,又沒手藝,不像別人是個木匠、泥瓦匠啥的出力能掙錢。但,有有的確有了,有一萬六千塊錢。他這錢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是他掙的。是他十塊、五十塊、一百塊,在醫院的太平間、殯儀館抱死人、背死人掙的。不要看有有沒文化,他從不給死者家屬硬要,也不強行規定價格,幹完活後,一切由死者家屬自願,給多少是多少,有些十分困難的死者家屬不給,不給也就算了,他也不計較。就這樣,一年下來除了吃喝花銷,淨落一萬六。

有有兩歲死了媽,十二歲有了後媽,童年時,是衣無扣,鞋無帶,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野孩子,後來,還經常遭到後媽的毒打。有有對家極其厭惡,十四歲後經常不回家,在河裏逮過魚,架起火燒著吃,充饑;偷過包穀、紅芋,自做熟,充饑;偷西瓜、偷柿子、偷桃、偷杏是他的拿手好戲。有時也偶爾回家——也都是半夜——他那可惡的後媽和那可恨的父親睡了以後——他從不敲門,要不就睡在屋簷下,要不就睡在牛棚裏。曾經有一次,他家的牛下了牛犢,天氣又很冷,沒辦法他還和豬睡了一宿:“豬身上的那虱子大的和麥粒一樣,而且還多,如果拿木梳一梳,不用兩三下,就能接一碗”。這是有有在殯儀館幹活時給人諞的,把殯儀館的女會計惡心的幾天吃不下去飯。

有有的父親和親友們也曾想法管他,畢竟是自己的娃,但由於從小沒有好好的“育苗”,以至於像一顆樹一樣偏枝長的太多,又太粗,放蕩不羈的長荒秧了,把主杆都擠得歪曲了,形成太多的惡習——他們也愛莫能助,隻有放任自流。

這一次有有一跑,就是一年。這一年有有沒幹那些不正經的事,而是在殯儀館做了一個差事,本來挺不錯,但因一點小事,惡習複發,大打出手,打傷了殯儀館的一個小管事的,殯儀館的頭頭一氣之下,另找了一個膽大不識字的漢子把他頂了。有有的生財之路絕了:“頂了就頂了,反正快過年了”。有有也沒生多大的氣,他默默地收拾了一下鋪蓋行李,回。

有有這也算是衣錦還鄉。

有有在火車上憧憬著自己的未來:“先蓋三間一層子的平房,有房,嘿嘿,難道能沒有女子娃主動地往我懷裏撲?!肯定有,肯定還多,我挑呀揀的,最後和個女子娃結婚了,然後,種上幾畝地,小兩口過著和和美美的小日子,把他們都眼紅死。”有有盤算著,他要讓過去看不起他的人,瞧瞧,我有有,有咧!他見了他大,他後媽,就把那一百元的大票子兩指頭厚的一摞子拿在手上“嘩嘩嘩”地抖上一陣子,然後,再裝進兜子裏。他們整天喂牛,喂豬,在地裏東山的日頭背到西山,冬天時手凍的咋跟娃嘴一樣的血口子;夏天時,汗從那尻渠子往下流——肯定沒見過這麼多的錢——任憑他們說多少好話,我有有絕不心軟,絕不給他們一分錢。最多把那大票子再掏出來把他們幸幸,然後,再裝起來,哼!不信服他們狗眼看人低,過去那樣地整我。

有有望著火車的窗外,飛過的村莊、樹木,噗哧的一聲笑了。

秦川盆地上有一個區王鎮,這個鎮是個鑼鼓鎮,這兒的人打的鑼鼓遠近聞名。臘月二十八,是最後一個年集,鎮上的人格外多,做生意的、趕集的人,車水馬龍,再加上鑼鼓隊正演練著新的鑼鼓舞,圍觀瞧熱鬧的人,裏三層外三層,人頭攢動,水泄不通。區王鎮沸騰了。

到了區王鎮,有有心情特別好,雖然經過坐火車,坐汽車,兩天的奔波,髒身汙麵,背著個行李卷和逃荒的難民差不多,但是,他腳步輕盈,髒臉上時常掛笑,一會兒走到鞋攤問問皮鞋的價格,一會兒在掛衣服的衣架上用他那黑乎乎、能搓出“黑藥丸丸”的髒手摸摸這,又摸摸那,雖然常常遭到攤主的白眼,然,有有總是抱以微笑離開。現在的有有,不是過去的有有,有咧,有有也有了紳士的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