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唳華亭(新)71(2 / 3)

太子妃目不轉睛地看著皇孫通紅的小臉,伴隨著愈見急促的呼吸聲,再度陷入昏睡之中,呆了半晌,霍地站起身來,提起裙擺奔出閣外,哭問道:“殿下,殿下呢?”

太子正在顧孺人閣中,王事已榖,阿寶未料他仍會來此,定權亦不言來意,二人對麵呆坐了近一個時辰,默默並無半語交談。他既始終神思恍惚,阿寶終於站起身來,也不理會他,徑自淨手拈香,爇於暖閣外觀自在寶相之前,禱祝虔誠。定權靜觀她舉動,不言嘉許,不言反對,不問緣由。

閣外侍立一宮人忽入內報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求見。”定權始蹙眉開口道:“怎麼追到這裏來了?你說我已歇下,去請她暫回,有事我明日自會前往她閣中。”阿寶站立一旁,看他良久,起身冷笑開言道:“太子妃此時來,無非為皇孫事。殿下大丈夫,固不惜一孽子,但何妨直言,且看天下誰敢哂笑,誰敢怨懟!奈何遁於婦人裙釵之後,這名聲殿下要得,我要不得!”回過頭對宮人沉聲下令道:“傳殿下鈞旨,請太子妃入閣。”定權勃然變色,一把擰住她的手腕,咬牙厲聲道:“你放肆過了,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阿寶隻覺雙臂欲折,痛入骨髓,奮全力掙紮踢打,想脫離他的控製,局麵混亂時,太子妃已經自行入室。

適才一番糾纏,二人皆已鬢散衣亂,淚痕闌幹的太子妃靜立靜看了片刻,前行兩步,忽而揚手一掌狠狠批在了阿寶麵頰上,高聲怒斥道:“賤婢,皇孫事不但是殿下家事,更是天家事、天下事,你怎敢於國喪間狐媚惑主,阻礙主君行動判斷,累主君落下上不孝下不慈之惡名?”太子妃為人一向溫柔婉順,待人寬和,從未有高聲大語的時候,定權一時不由愣住,皺眉看著五指紅痕從阿寶白皙的麵頰上漸漸浮起。閣中諸人靜默良久,謝氏方咬牙忍淚道:“你記下,我為皇太子妃,與皇太子夫妻敵體,皇太子可稱殿下,我亦可稱殿下。太子不教訓你,我來教訓也是一樣。”

她沒有再看二人,也沒有再說什麼,就此轉身離去。閣中時空仿佛凝滯,良久阿寶的唇邊方浮上了一抹淡淡笑意,道:“妾得罪殿下了,亦請殿下移玉。”

定權回過神來,冷笑道:“這是我的東宮,我想去哪裏,不想去哪裏,我想恩幸誰,不想恩幸誰,尚輪不到你一個賤婢來指點。”阿寶並不介意他刻意的惡意,點點頭笑道:“倒也是恩,倒也是幸,隻是到頭來,何以都全變成了報應?”定權再次捉住了她的臂膊,狠狠將她推在榻上,帷幄扯落,枕屏打翻,金釵玉簪相撞,叮咚有聲,欲墮未墮。她摔在枕屏上,頭暈眼花,卻沒有反抗,二人在錦繡戰場的廢墟間相對相視,一方低語道:“你是真不想活了。—為什麼一個個,定要把心裏話都說出來?”她半晌平定了喘息,失力地笑笑,“我記得很多年以前,有人說過,隻想聽人家心裏話。”他歎息道:“早不同了。”

孝端皇後國喪尚未過,他與妃嬪同寢,被朝廷知道,是可以引發廢立的大罪。但是他還是拉下了她肩頭的衣衫,低頭吻了下去,他的雙唇如烙鐵,打在她身上,熾熱無垠,痛苦無垠,這折磨使她遍體鱗傷。她睜大雙眼定定地望住他,眉梢眼角,唇邊指端,他的傷心,他的苦難,被他如此潦草如此輕浮地掩藏。所以她沒有反抗,並非單單是因為無力和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