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早,鬆、竹求見猗猗。既見之後,雪香陪到客室來。鬆笑曰:“雪香,你去年說‘世無西子難誇美’,於今得此佳偶,真是西子再世。怪不得你去年在這裏留連兩三個月,就是我鬆翠濤若去年到這裏,也必留連不去。”雪香曰:“我豈止在這裏留連不去,就是見了嫂夫人也是一樣。”竹曰:“翠濤每好戲謔,今日又便宜雪香。”鬆曰:“雪香所稱嫂夫人,即眼前人也。”竹曰:“翠濤這話不是這樣說。 ” 雪香曰:“驢鳴犬吠,何足汙耳。”鬆曰:“你也是個同群。”竹曰:“彼此舌戰,可稱勁敵,於今當偃旗息鼓。”雪香曰:“我有一件疑事,二兄可以決否?”竹曰:“有何疑事?”雪香曰:“我們羅浮有個姓山的女子,才貌雙絕,兄等知否?”鬆曰:“哪有這樣的女子,我實不知。”竹曰:“你在哪裏見過?”雪香將猗猗在西子廟相遇的話,細述一遍。鬆曰:“那姓山的女子他怎知雪香與桂蕊的事,令人真不可解。”竹曰:“那山家既從前尋訪雪香,雪香亦何不到山家拜謁?”雪香曰:“正有此意。”
過了兩日,山嵐到蘭家致賀,瘦翁迎至中庭敘禮,山嵐曰:“仆遠遊兩月,昨日始歸。聞梅生已作君家令坦,欣忭非常。”瘦翁曰:“小婿頗快人意。”山嵐曰:“冰清玉潤,千古傳為美談,翁與令婿方斯不愧。”瘦翁曰:“過譽,過譽。”山嵐即欲求見雪香,時雪香外出,瘦翁曰:“小婿方出外去了,翁可稍坐一時,俟回來即當晉見。”山嵐閑談半晌,雪香尚未回來,遂辭而去。臨行謂瘦翁曰:“令婿回時,煩向他說一聲,明早我潔塵以待,幸勿吝步。”瘦翁應諾,山嵐乃去。
少時,雪香歸,瘦翁以告。次早雪香來拜山嵐,山嵐甚喜。雪香一見,卻不相識,暗思:“這姓山的素昧平生,何以這樣親熱,莫非也欲將女兒許我?但我已贅蘭家,彼未必複有此事。”因詢閥閱,山嵐具道生平。少時一麗人自屏後出,雪香一顧,果是桂蕊,一時悲喜交集。桂蕊出,與雪香攜手,嗚咽不已。雪香乃問投水後事,桂蕊細述。雪香複拜山嵐,曰:“原來是月香恩父,真失敬了!”山嵐謙遜一番。雪香複與桂蕊各道別後懷思,留戀竟日方別。
歸告猗猗。猗猗曰:“當西子廟相見時,我固疑是桂姊,於今果然是他。異日得以聚首言歡,真是快事。”遂將雪香在銷魂院遇桂蕊的始末,告知母親池氏。池氏亦喜。鬆、竹聞之,謂雪香曰:“月香始終得與雪香聚首,庶稍解我二人前愆。”雪香曰:“前蒙二兄慷慨,事雖未成,終是感激不盡,何愆之有?”蘭瘦翁至,鬆、竹因告之。瘦翁曰:“小婿仗義,二兄玉成,真是難得。”
過了月餘,雪香欲作歸計。瘦翁與池氏商量移家羅浮。雪香遂到山家求見桂蕊,言將攜猗猗回羅浮,約與偕去。山嵐謂雪香曰:“仆年老孤苦,子女俱無。此女雖是義女,仆卻愛之如親生一般。今梅君欲攜他同歸,勢亦不能相阻。但此番一去,仆依舊孑然無靠,如之奈何?”桂蕊亦泣曰:“不是恩父相救,安有今日。複與梅郎相見,若離父母而去,自難割捨。願郎君策一萬全。”雪香曰:“蘭家嶽父亦移家到羅浮去的。月香姊既不忍割舍恩父母而去,亦可同到羅浮居住,庶得以常相聚首,不知恩嶽父意下如何?”山嵐曰:“如此甚好,隻是又費一番經營。”桂蕊曰:“父親向在羅浮作賈,於今複搬到羅浮去倒也甚好。”山嵐隻得應允;遂擇吉日,蘭家及山家俱同雪香回羅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