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段 猗猗還稿遣芷馨 雪香因問譽桂蕊(2 / 2)

雪香曰:“桂蕊的根由,我尚未說得你聽,你怎便去?”芷馨一路走,一路答曰:“我不聽了。”雪香趕上幾步,牽芷馨衣曰:“小姐既問桂蕊根由,我怎敢不說,你不聽我說,又怎好複命?你且轉去,我說與你聽。”芷馨曰:“我不轉去,你又將不入耳之言聒入耳的。”雪香曰:“你放心,我決不胡言。”芷馨遂轉身走到門外,便立住腳。雪香曰:“你進來,我說得你聽。”芷馨曰:“我自今以後,誓不進你這門的。”雪香笑曰:“芷馨姊十分伶俐,今夜怎帶一分呆氣?我若當真要擺布你,《西廂》不雲乎‘綠莎便是寬繡榻,柳絲花朵便是垂簾下’,又何分門內門外哩。”芷馨掩耳曰:“汙耳,汙耳!”雪香曰:“與芷馨姊會麵幾次,並未詢及年庚,敢問今春十幾了?”芷馨曰:“要你問些什麼?”雪香曰:“這是正經話,如何不問?”芷馨曰:“十六歲了。”雪香曰:“《牡丹亭》有雲‘年華二八,正是婚時節’,恰與姊年經相符。”芷馨曰:“不要胡纏,快將桂蕊根由說個明白,我要回複小姐去。”雪香曰:“我說你聽罷:這桂蕊字月香,是銷魂院名妓,其人姿容絕世,才思無雙。”芷馨曰:“比我小姐何如?”雪香曰:“相為伯仲。”芷馨曰:“可惜流落青樓。”雪香曰:“雖在青樓,無異千金貴體。”芷馨曰:“卻是何故?”雪香曰:“欲與相見,便有兩不得、兩不能。”芷馨曰:“何謂兩不得?何謂兩不能。”雪香曰:“非數十金,求見不得;非文人才士,求見亦不得。見他的時節,欲與同宿不能,欲稍與戲謔亦不能。”芷馨曰:“前日小姐看他的七言古,也知他是個有節操的妓女,但不宿客的事,我終不信。”雪香曰:“你曉得什麼,不信由你。”芷馨曰:“是幾時相公與他識麵的?”雪香遂將上巳同鬆、竹、柳三人去的話,詳說一遍。芷馨曰:“他既不宿客,相公到那裏卻是怎樣?”雪香曰:“飲酒賦詩而已。”芷馨曰:“你詩稿上載有鬆翠濤、竹嶰穀,何不見那姓柳的?”雪香曰:“鬆、竹是我契友,柳隻泛泛交耳。”芷馨曰:“玩他詩句,甚留情於相公。你今作客天涯,豈不負了他一片至誠?”雪香將托負鬆、竹二人的話說了一遍,芷馨曰:“如此方不負情。”

雪香說畢,芷馨遂去到自芳館告知猗猗。猗猗曰:“從古名妓也有才色無雙的,也有感恩重義的,若處汙穢之中能令白圭無玷,真是罕有。信如這生所言,那桂蕊洵不易得,怎能與他相見也好?”芷馨曰:“那妓想必是跟秦相公的。小姐若與秦相公得諧琴瑟,那時朝夕共處,相見何難?”猗猗曰:“芷馨你總是信口開河。”於是複閑敘一會,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