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青看完,仿佛打個焦雷,當著眾人,不免就嚎啕大哭起來。寶廷同眾幕友,大家勸慰,無非是“為國自重”這些套話。雯青要連夜趕回南昌,大家拗不過,隻好依從。寶廷自與雯青作別過船,流連了數日,與珠兒趁輪到滬。在滬上領略些洋場風景,就回北京做他的滿洲名士去了。
話分兩頭。卻說雯青當日趕回南昌,報了丁憂,朝廷自然另行放人接替。雯青把例行公事料理清楚,帶了家眷,星夜奔喪。回到了蘇州,開喪出殯,整整鬧了兩個月,盡哀盡禮,自不必說。過了百日,出門謝客,還要存問故舊,拜訪姻徜。富貴還鄉,格外要敬恭桑梓,也是雯青一點厚道。隻是從那年請假省親以來,已經有十多年不踏故鄉地了。山邱依然,老成凋謝,想著從前鄉先輩馮景亭先生見麵時,勉勵的幾句好言語,言猶在耳,而墓木已拱。自己雖因此曉得了些世界大勢,交涉情形,卻尚不能發抒所學,報稱國家,一慰知己於地下,不覺感喟了一回。自古道:“歡娛嫌夜短,寂寞恨更長。”你想雯青是熱鬧場中混慣的人,頂冠束帶,是他陶情的器具;拜謁宴會,是他消閑的經論,哪裏耐得這寂寞來!如今守製在家,官場又不便來往,隻有個老鄉紳潘勝芝,寓公貝效亭,還有個大善士謝山芝,偶然來伴伴熱鬧,你想他苦不苦呢?正是靜極思動,陰盡生陽,就隻這一念無聊,勾起了三生宿業,恰正好“素幔張時風絮起,紅絲牽動彩雲飛”。話休煩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