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女記者的簡慢無禮,同對她們的木然無情一樣,同樣地令人惱怒。《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的路易絲·斯威尼為報道佛羅裏達州的一次競選活動去采訪裏根夫人,她被安排在供女仆用的入口處等了一個多小時。《國民公共電台》的蘇珊·斯坦伯格在弗吉尼亞州的一次采訪中,先在雨中站了30分鍾,然後被帶到背後一間臥室中又等了半個小時。“最後我被允許到起居室去等著,約莫過了20分鍾,裏根夫人進來了。她朝我走來,但在向我打招呼之前,她至少停下四次去清理煙灰缸。”
南希討好新聞界的要人,冷淡報紙的無名小卒。她把魅力保留下來用在新聞媒介行業有勢力的男人身上,如美國廣播公司電視網“今晚世界新聞”節目的巳故主持人弗蘭克·雷諾茲,保守的專欄作家喬治·威爾,以及她母親當年在芝加哥當廣播員時與之共過事的朋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電視網“60分鍾”節目的邁克·華萊士。至於新聞業隊伍中的女性,隻有像貝蒂·比爾和用“蘇茲”署名撰稿的艾利息·梅勒這樣的社交欄作家才被認為是可以接受的。另外還有《紐約每日新聞》的閑談欄作家莉茲·史密斯,她在80年代後期贏得了裏根夫人的鍾愛。她在電話中先向裏根夫人念自己寫的稿子,讓後者對有關裏根的報道作全麵修改,然後向全國各地的編輯打電話,指示他們根據裏根夫人所作的更動修改自己的原稿。
“總的說來,南希一點也不喜歡女記者,”《時代》雜誌的勞倫斯·巴雷特說。“她偏愛男記者。”
關於南希,還有一件比任何別的事更值得一提的是,每當她丈夫演講時她那種目不轉睛的“凝視”,使許多記者感到惡心。“它使你聯想到在牛棚裏的那些公牛。”埃爾吉·吉萊斯皮在英國的。今天》中就是這麼寫的。“這種驚呆的愛慕表情隻適用於目擊聖靈感孕的人。”《華盛頓郵報》的盧·坎農寫道。
《時代》雜誌把這斥之為“地地道道的一錢不值的拙劣表演”。加爾文·特裏林在《民族》上諷刺地寫道,“這也許會使約旦的社會進步受到挫折,並且促使該國的官方報紙發表重要社論,說這是‘對我們穆斯林世界主張婦女恢複戴麵紗的人最有力的支持’。”
南希需要創作一首表達妻子在公眾場合對丈夫愛慕之情的幻想曲,因此這種批評使她惱怒。一次電視記者采訪她時說,“裏根夫人,請向我們談談你那著名的‘凝視’。”她頓時收斂起本巳少得可憐的笑容,露出鄙夷的表情。
“你是說同性戀者?”她冷冷地說。
“我是說你的‘凝視’,那就是每當你丈夫演說時你注視他的那種方式。”
“那麼要我做什麼呢?”她火冒三丈,猛地反問。“清點到會的人數嗎?”
她甩掉手中的麥克風,怒氣衝衝地衝出播音室,同她的參謀長彼得·麥科伊一起鑽進等著她的汽車裏,仰麵朝天溜轉著雙眼。
絕大多數記者都以為羅納德·裏根忠實的妻子隻不過是當年的“唐娜·裏德劇”的再現,在那個劇裏,婚姻就是一出完美的人生係列連續劇。他們不明白,“凝視”是一種多年來行之有效的辦法,它是由一個擔心害怕、令人可憐的小女孩為了討好別人而采取的策略。“我有一張我母親的照片,她完全用一模“樣的方式注視著我的父親(洛耶·戴維斯),”南希說。為了自己的丈夫,她現在需要用魅力去征服全國的選舉人,“凝視”可以成為一種高明的競選手段,用以對抗堅持要參加內閣會議的羅莎琳·卡特作為第一夫人的公眾形象(“我從來不提問題,我坐在那裏注意地聽和學,”羅莎琳說。“這樣,我在國內旅行時談吐會富有智慧。”)。被人們係上“鋼木蘭花”標簽的卡特夫人經常扮演代理總統的角色,南希對一個女人竟如此地突出自己感到遺憾,宣稱對羅莎琳妻僭夫權的行為甚為震驚,並利用卡特夫人造成的雙總統製局麵來宣揚自己。“我肯定不參加內閣會議,”南希詭譎地說。“那種做法對卡特夫人是合適的,但那不是我的作風。”
在這種做作出來的韜光養晦的表層下麵,潛藏著渴望揚名於世的野心。“我認識的所有女人中,沒有一個像南希那樣為自己索取得那麼多,”約翰·西爾斯說。“她的野心驅使她要求四處揚名。她必須成為一個人物,羅納德·裏根是她實現野心的工具。”
在競選期間出版了她的長達219頁的自傳,而且她堅持把書名定為《南希》。這樣,掩藏在這位無私妻子後麵的那個自我便脫穎而出了。
“其他的書名都被否掉了,”威廉·莫羅公司原宣傳部經理朱莉妮·尼克博克說。“有人提出了其他一些書名,但她固執己見……出版那本書的多數具體問題我都不去找她商量,因為同她共事令人厭煩。”
“她要把它變成她自己的書,”一位編輯說。“她甚至大量刪掉原稿中提到羅納德·裏根的地方,而且鬧著要把他的照片從封底撤下來,但最後沒有通過……這本書全是些甜甜蜜蜜、輕輕鬆鬆的事,而且我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不願讓羅尼搶她的戲。我們不得不把話講明,‘聽著,我們出版這本書是因為你是一位總統候選人的妻子。’”
作家比爾·利比為南希對書中往事的回憶錄了音,但他對最後錄下來的成品感到為難。南希重錄了10次,把提到她的子女們的部分幾乎全部刪掉,隻輕描淡寫地提上幾筆。她不願說自己的兒子是芭蕾舞演員,“就讓我們說他喜歡藝術吧!”她說。
“對她保留下來的那些東西,我並不完全滿意,但那是她的書,不是我的。”利比說。“我認為這完全是為了宣揚她自己,至於與此無關的事——不論是好是壞,都是次要的。最後,南希拒絕公布她的生日或提到簡·懷曼的名字。她出的這本書講的是一個喜歡玩弄謀略的女人的生活故事,讀起來就像是在溫妮的蜜罐裏進行長途跋涉。她用一連串的謊言來粉飾自己的苦痛。她說自己的童年是在‘美好古老的年代裏度過的美好古老的時光,是在恬靜的地方度過的恬靜的時光;我們在夏天吃冰淇淋,在冬天從白雪覆蓋的小山上滑下來。’實際上她童年時她的母親就離開了她,她是由姨父和姨母在馬裏蘭州貝塞斯達撫養大的。她在書中說自她十三四歲以後就沒有見到生身父親,隻是許多年以後去看望了他。她幾乎不提南尼·羅賓斯或她的堂親、表親們。”
南希小心地刪掉她生活經曆中一切痛心之事:為了使別人收養她以及爭取羅納德·裏根娶她為妻,她所進行的艱苦奮鬥。她不提那次終於迫使裏根同她結婚的妊娠,也不提60年代她養育子女的艱辛以及處理她(他)們的墮胎、吸毒和感情糾葛等情節。歸根結底,這本書的目的是把她拔高為一個具有“嚴格道德標準”的人物,而且在這一過程中,幫助她丈夫當選為總統。
為裏根競選作出實實在在的努力是從1979年3月開始的,雖然候選人在8個月以後才正式宣布參加競選。這一次裏根夫婦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感覺:他們上車的車站是對頭的,乘坐的列車是對頭的,隻有一場災難性的撞車才會使這輛駛向白宮的機車脫軌。為了避免出這種撞車事故,終究還得由候選人的妻子作出犧牲。她不止一次地隻戴著胸罩、穿著襯裙、滿頭發卷、滿臉塗著厚厚一層冷霜,站在那兒對波得·麥科伊厲聲尖叫。
“是的,這種情況發生過不止一次,因為竟選期間我們是在一所擠得滿滿當當的屋子裏做事的。這場競選活動像是一個高壓鍋,壓力很大,”麥科伊說。他以其綽號“出納員”而為人所知,因為他必須隨時替南希拿著錢包。“競選旅行對她來說很艱苦。在竟選過程中她很守紀律,每天隻睡6個小時。她自己給自己梳妝打扮。一度她看來身體欠佳。”
為了對付細心的新聞界對1980年競選活動的考查,南希堅持要向公眾提供一幅合家歡的照片,而且這照片要表現出一個神采奕奕的妻子和她其樂融融的家庭。1979年11月13日,在裏根宣布謀求總統職務的這一天,她設法辦成了這件事。在照片中裏根夫人兩側四個子女的臉上泛著程度不同的微笑。那些深諳裏根家庭內情的人認為,能把這些子女攏到一起來出席宣布參加總統競選的活動是一件了不起的業績。
“多謝上帝,這隻是一個簡短的聲明,”約翰·西爾斯說。“這些孩子長期受到冷淡,現在都感到陌生和莫名其妙,”彼得·麥科伊說。“他們沒有作出多麼熱情的反應,這肯定不是因為受到了溺愛或過分的寵愛。我想這更多地是由於他們有這麼一對本來根本不應該有兒女的父母。南希和羅納德·裏根本來就不需要孩子;他們隻要兩口子在一起就夠了。”
帕蒂27歲,不再同伯尼·利登生活在一起,‘正在為當一名演員、歌手和歌曲作者而奮鬥。她因父親宣布參加總統競選而回家,受到母親的歡迎。但帕蒂不願為父親的競選出力,因為她說她討厭政治。莫林38歲,最近結束了同吉恩·納爾遜的同居關係,被認為已適合於在公眾中露麵。羅恩21歲,在南希的眼裏他巳有所改進,因為同他有愛戀關係的女人已從一個比他大13歲的巳婚婦女換成一個隻比他大7歲的未婚女子。他以芭蕾舞演員為職業仍然困擾著她。“隨著總統選舉日期的迫近,她擔心新聞界會認為他們那個輕浮的兒子到處搞同性戀,”34歲的邁克爾·裏根說。說到邁克爾,他曾是兒女中最有問題的一個,現在似乎已是最可尊重的一個:他現在有一個妻子、一個孩子和一份穩定的工作。然而,這些都不能使他博得父親和繼母的鍾愛。
鑒於帕蒂和羅恩拒絕為競選出力,莫林和邁克爾自告奮勇出麵代表家庭。自1976年競選活動以後,南希同裏根前妻的兩個孩子的關係瓦解了,這使她沮喪。一次莫林為她的獅子狗巴爾納舉行生日慶祝會,在場的人中有她的生母簡·懷曼,她弟弟邁克爾和正在為裏根寫小傳的《洛杉磯時報》的羅伯特·希爾,席間有人指出如果莫林的父親當選為總統,那麼受到很好照料的巴爾納就會成為“第一狗”。
“不,那個位置已經有人占了,”莫林說。
“對,沒錯,”邁克爾說。他們兩人異口同聲說:“南希是第一狗!”
南希送給了公眾一個合家歡的形象,讓他們慢慢去體會,但她沒法掩飾裏根競選班子內部的分歧:約翰·西爾斯不再同邁克·迪弗說話,而拒絕出席在紐約舉行的宣布參加總統競選儀式的迪弗也不同西爾斯說話。
“一個競選班子就像一個管弦樂隊,”西爾斯在若幹年後說。“每個人必須坐在一把椅子上,而且大家必須演奏同一隻曲子。根據我的看法,迪弗坐的椅子和他的演奏出了問題。”
南希在感恩節那天打電話給迪弗,要他到太平洋斷崖山莊參加會議。他到達後,她把他帶到臥室去。但他看見裏根坐在起居室裏,同約翰·西爾斯及其在競選班子裏的兩名高級助手吉姆·萊克和查爾斯·布萊克在一起。
“這是幹什麼?”他問。
“我們正在討論幾件事,”南希說。“過5分鍾左右就完了。”
迪弗在臥室裏坐了20分鍾後鼓足了勇氣進入起居室。“這裏在幹什麼?”他問。
“邁克,這幾個人剛才告訴我你籌集競選基金的事,現在我們的錢越來越少了,”裏根說。“事實上他們告訴我在你的辦公樓裏租用場地,我每月必須付出3萬美元。”
迪弗堅持認為對他的埋怨沒有根據,隻不過是約翰·西爾斯奪取全麵控製權的借口,而西爾斯則予以否認。裏根發了火,南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但西爾斯不讓步。他要求裏根“就這一次”作出決定:究竟是繼續讓迪弗來指揮,還是由西爾斯帶著萊克和布萊克主持競選班子。這使南希猛地收住了啼哭。
“是的,親愛的,”她終於說話了。“你必須作出抉擇。”
裏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迪弗大聲說:
“不,州長,”他說。“你不必作出這樣的抉擇。我辭職。”說罷他向大門走去,情緒激動的裏根跟在後麵。候選人回到起居室後大發雷霆,因為他作為決策人的弱點暴露了。
“度量最大的人剛剛離開了這間屋子,”他說。“他願意和解,妥協,但你們這些雜種不幹。”
第二天,競選班子的助手們聽說裏根夫婦最忠實的副手被趕走了都覺得難以相信,於是一位勇敢者冒昧向裏根夫人打聽原委。“我知道你們心裏也難受,”南希說,“邁克的離去是為了有利於競選。再說,他還有些私事要料理。”
“於是我明白了:工作人員是工作人員,朋友是朋友——你永遠不能既是工作人員又是朋友,”這名助手說。“不論你給裏根夫婦幹了多少年,也不論你同他們的關係有多親密。喬·霍姆斯是一位追隨裏根多年的人,他最後讓我明白了。”他說:
“‘你一定要懂得,這是裏根夫婦將要演出的一個最重要的影片的序幕,我們全都是些小配角。如果你走了,他們要做的事隻不過是通知‘演出人員中心’,他們會另派一個人來接替你的位置。他當然是對的。在為他們幹了10多年以後我認識到了這一點。”
兩個月以後,裏根在艾奧瓦州共和黨幹部秘密會上失敗,他在共和黨競選人中的領先地位受到影響。倒讀秒數,時間不多了,這對約翰·西爾斯不利。“從那時起,他的日子開始屈指可數了。”戴維·基恩說。“南希因為她丈夫在艾奧瓦敗在喬治·布什手下而決不會饒恕他。布什挖苦裏根的減稅政策是‘巫術經濟學’,她恨他。”
有人認為,倒讀秒數是前一個月在佛羅裏達州開始的。南希到那裏去搞競選活動,但西爾斯辦公室發來好幾道命令,指示她不要向新聞界發表談話。“南希發火了”,原佛羅裏達州的競選運動主任帕特·希林斯說。“從那時起,她決定要處理掉約翰·西爾斯……”
裏根在新罕有什爾州進行預選時情況大為不妙——錢花光了、士氣低落、令人絕望。“我覺得我們的競選已經失敗了,”競選運動主席保羅·拉克澤爾特說。南希設法盡量多地陪伴她的丈夫。她害怕遇到暴力行為,每停一站人們湧上來要他簽名時,她都要把他拉開,而那些喋喋不休的政客們也占去他太多的時間。“笑,親愛的,笑,”當對他進行電視采訪時,她總要這樣對他輕聲耳語。她像教練員似地在幕後指揮他。“她去聽爸爸的演說,然後回來同他討論,可能這樣對他說,‘不要老是談論你得票的百分比率,’”邁克爾·裏根說。她從不放鬆“凝視”,她總是設法把他從無數次的令人窘迫的批評和不得體的評論中拯救出來。
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裏根說“一支大麻紙煙致肺癌和咽喉癌的效果或許是煙草紙煙的好幾倍。”
“但人們不需要吸那麼多的大麻紙煙來達到預期的效果,”一位記者說。
南希戳一下她的丈夫,輕聲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羅納德·裏根說。
如果她的丈夫看來為難時,南希就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一次一位女記者要知道為什麼他不支持擬議中的平等權利修正案。
“我能談談嗎?”裏根夫人說,堅定地走到她丈夫和麥克風之間。
偶爾她還會把麥克風從他那裏拿過來,由她來修補他的回答,在新罕有什爾州的賈弗裏她就這樣幹過。“一位支持者向她丈夫提出一個討乖的問題,他要知道如果裏根當選總統後對吸毒采取什麼措施,”《薩克拉門托蜜蜂報》政治編輯馬丁·史密斯回憶說。“這類含糊的問題鼓勵人們作出含糊其詞的答複,這就是這類問題的麻煩。裏根的回答不著邊際,他說來說去隻是建議聯邦政府發動一場宣傳運動,宣傳吸毒的害處。
“當時她做出隻有南希·裏根才能做出的那種聚精會神的姿態聽他丈夫作答,他講完後,她采取了一個不尋常的舉動:拿起麥克風來修補他的回答。她的確起到了修補的作用,作了一個通情達理的、富有哲理而又帶有保守色彩的答複。她說,正確地行使家長的而不是政府的權威,是阻止青少年吸毒的關鍵。家長們必須學會說不,而且還要有韌性,盡管這樣會在短時期內使孩子們疏遠自己,但從長遠來說這樣做對他們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