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繼父洛耶·戴維斯(2 / 3)

雖然伊迪絲年齡比她丈夫大,但由於消遙自在、漫不經心,她顯得年輕得多。她毫無拘束,能夠滿不在乎地讓一個看門人給她係好上衣後麵的扣子,或攔住一個陌生人,讓他幫忙拉好緊身裙的拉鎖。她和從出租汽車司機到清潔工的各種人隨便交談,而洛耶·戴維斯則很少和他認為地位比他低的人交談。

“他是一個嚴厲、令人生畏、極端古板的人。”萊斯特·溫羅特說。

伊迪絲結婚以後,抓住了所有重要的社會聯係。她通過和洛耶一起經常訪問各個醫院,與他的學生交朋友,看望病人和義務工作,搞熟了同他的醫學界同事的關係。她甚至在帕薩萬特醫院開了一家禮品商店。

然後她參加了第四長老會教堂的工作,致力於募捐、義演和慈善活動。如果有一個可以巴結的名流,一個可以參加的委員會,一個值得倡導的事業,她從不落後。她模仿芝加哥社會貴婦人的樣子,討好肉類工業女巨頭斯威夫特、阿穆爾和卡達希,巴結阿布拉·洛克菲勒和海倫·裏格利等女繼承人。作為一個醫生的妻子,她得以進入上流社會圈子,並充分利用了這種權利。盡管要被收入社會名人錄,還得花費33年的時間,並且要等她搬到亞利桑那之後,她確實設法使自己和她丈夫被邀請加入不公開的卡西諾俱樂部。

“那僅僅是一個小規模的美食俱樂部。”一個芝加哥貴族家庭的後裔、1937年男子拉丁學校的畢業生羅伯特·麥克勞德說。麥克勞德被伊迪絲褻瀆的言詞所觸怒,從不承認她對她丈夫的事業有什麼貢獻。“她從來不是婦女體育俱樂部的成員,醫生也不屬於芝加哥俱樂部,該俱樂部是全市最排外的俱樂部。但是,戴維斯醫生是一個非常好的醫生。他在波士頓的哈維·庫欣醫生手下從事研究,人們都很尊敬他,這像我的父親,他是芝加哥第一國家銀行的總裁,並且任帕薩萬特醫院的理事。盡管如此,我認為戴維斯夫人使他的社會地位下降了。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他竟……和她結婚。她太……沒有人喜歡她那張臭嘴,而且她是一個那樣一心往上爬的人。太粗俗了。我甚至不認為她符合醫生關於做人的標準。她沒有貴族血統、優雅的風度以及良好的性格。”

“她太俗氣了,”南希在女子拉丁學校的一個同學說,“我父親是一個外科醫生,他對於戴維斯醫生的離婚和再婚不以為然。在那個年代,人們認為醫生應該首先同醫學結合,然後才是與妻子結合,而且他們從不離婚。這是當時的慣例。”

伊迪絲是在大蕭條的前夜與她丈夫結婚的。在大蕭條時,洛耶·戴維斯掙錢養活自己都很困難,更不用說養活一家人了。為了支付他們在東特拉華廣場公寓的房租,給她丈夫買開司米茄克衫,使他能夠在衣著上符合大外科醫生的身份,給她工人階級的婆婆買衣服以及使女兒進入高等的女子拉丁學校,伊迪絲整日在廣播電台工作,充當廣播連續劇的女演員。

她丈夫做一例前腦葉切除手術僅掙150美元,她通過在全國廣播公司演出《貝蒂和鮑勃劇》——一個從東海岸到西海岸的連續劇,每月拿回500至1000美元。她善於模仿,扮演鮑勃的操一口做作的美國英語的貴族母親德雷克夫人,然後又扮演一個貧窮的黑人女傭馬蒂。對東海岸的普通廣播,電台付給她15美元,對西海岸的重複廣播,付給她10美元,另外10美元是在其他電台上夜班掙到的。她每周掙175美元,此外還要加上她演出《馬·珀金斯》、《百老彙的灰姑娘》和《繼母》等其他連續劇的收入。這些劇,她一直演到1944年。

此外,伊迪絲還不辭辛苦地巴結芝加哥市各報的社會編輯。她通過在一起吃飯、喝茶、參加雞尾酒會等和他們交往,並經常打電話互通上流社會的新聞。每年聖誕節,她都給他們送去她自己製作的一罐芥末,罐子上寫著:“產自洛耶·戴維斯夫人的廚房”。毫不奇怪,她以“本市主要神經外科醫生之一洛耶·戴維斯醫生的夫人”的身份,頻繁見諸於社會版。

盡管丈夫是一個共和黨的堅定支持者,但伊迪絲設法與芝加哥市有影響的民主黨市長愛德華·凱利結盟。作為一個演員,她深諳演說的技巧,於是她幫助市長準備公開演講稿,這種作法使她後來獲得了巨大經濟好處。她和南希陪伴凱利出席1932年在芝加哥召開的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報紙上登載了她的照片,照片注明她在教11歲的女兒掌握複雜的政治性集會的技巧。

“伊迪與洛耶結婚,就像是米開朗基羅第一次來到西斯廷教堂。她將使自己完成一部傑作。”萊斯特·溫羅特說,“洛耶有證書,而她有精力。他們結婚後,都從對方身上得到了很多。他得到了一個精力充沛的人,這個人將為他掙錢並為他拉關係,而她則為自己和女兒的身上披了一塊安全的毯子。沒有伊迪,洛耶永遠不會在芝加哥有所作為。而沒有他,她也不會被上流社會所接受。他們付出了代價,但彼此都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東西。她決心使他成為全市最受人尊敬的醫生,並使他被列入社會名人錄,而這將為南希成為上流社會的女子鋪平道路。

“伊迪在婚後的最初15年裏,力圖在東湖濱大道買一套公寓房,這是芝加哥最高級的一個街區。外科醫生那時掙錢並不很多,所以她還得工作。有一次我問她,為什麼她那麼辛苦自己,她的回答使我終生難忘:‘即使我要吞吃糞便,我也要使洛耶成為這個城市最好的醫生,使南希走進卡西諾俱樂部。’為了生存和發展,伊迪絲能夠做任何事情。她有開拓者的勇氣,美國第一流的開拓者的剛毅。如果你看見一頭熊帶著兩個幼崽,你殺死熊,把它吃了,帶走了兩個幼崽以便讓它們長大,以後你還會把它們也殺掉。她有的就是這種勇氣。”

伊迪絲終於擺脫了斯萬普德爾。為了彌補南希在貝塞斯達的損失,她讓她在密執安北部的凱丘瓦營度夏,在百慕大過複活節,並到歐洲去旅行。在南希16歲生日時,她送給她一輛用紅色皮革襯裏的黑色“墨丘利”敞篷車。她現在相信,人們能夠僅僅以容貌、衣服和物質財富而令別人羨慕,於是她據此培養她的女兒。“打扮得漂亮就美麗——我母親就是這樣對我說的,而我現在也這樣教導南希。”她說道。

“我見到南希時,我12歲,被她擁有的一切驚呆了,”南希的堂妹凱思林·揚在兒童時代曾去過戴維斯的家,她說,“我在法國一所教會學校裏學習了幾年後回到美國。在我看來,南希是那麼高貴,因為她在浴室裏掛了一雙安哥拉毛襪,我還沒有見過任何有錢人買得起安哥拉毛襪。我想這真了不起。我一直喜歡伊迪絲,因為她有很多笑話,但她與洛耶·戴維斯結婚後改變了。我想她結婚是為了安定和……嗯……她還是好極了,但是她改變了……她不像過去那樣無憂無慮了。”

伊迪絲變得像她的丈夫一樣偏執。“而洛耶是世界上最偏執的人。”萊斯特·溫羅特說,“他是一個種族主義者,稱黑人為黑鬼,還對閃米特人持有成見,總是輕蔑地稱呼所有的猶太人為凱克。他憎恨遇到的一切天主教徒。他的母親是一個工程師的妻子,擔任“東方之星”(一個共濟會團體)的會長,每當一個天主教徒走進屋,她總在地板上唾一口。

“洛耶也是如此。芝加哥有一個叫邁克·艾戈的聯邦法官,他從蓋爾斯堡娶了一個可愛的信奉天主教的姑娘,而洛耶總是把文戈夫人叫作‘那個天主教壞女人’,當然,不是當著她的麵,而是在她的背後。”

在醫學界,在實習醫生和為他工作的人當中,洛耶也不隱瞞自己的偏見。一些人對他的惡毒的種族主義立場感到憤怒,當他們到芝加哥貧民區去接生時,心懷惡意地勸說黑人母親給她們的孩子取名“洛耶”。

在對待黑人的問題上,伊迪絲像他一樣坦率。她曾為宣布第一屆芝加哥國際電影節計劃,在她的湖濱大道公寓舉辦了一個晚會。電影節的公共關係主任到來時,帶來了一個後來獲得普利策獎的黑人詩人格溫多林·布魯克斯。在布魯克斯夫人走進她家以後,伊迪絲把公共關係主任拉到一邊。

“那個黑女人是誰?”她問道。

“啊唷,那是格溫多林·布魯克斯,”公關主任說,“她剛剛被提名為伊利諾伊州的桂冠詩人。”

“我不在乎,”伊迪絲厲聲說,“我甚至不允許在家裏使用黑人傭人。請把她趕走。”

“很抱歉,我不能這樣做,戴維斯夫人。”

“你必須做,否則我解除你的工作。”

“我做這工作一年隻得到一美元,歡迎你解除。”公關主任說道,堅持著她的立場。很多年以後她說:“我們沒有離開晚會,而我也從沒有向格溫多林·布魯克斯提及此事,但是我想,她在那裏不會感到很自在。”

據我們所知,曾走進戴維斯家的另一個黑人是歌手厄撒·基特,她的來訪也是偶然的。她是作為卡羅爾·錢宇的客人來的,伊迪絲曾邀請錢寧來喝茶,讓她帶來一些正來芝加哥演出的隨便什麼“劇團的人”。當錢寧帶著這個遠道而來的黑人歌手走進戴維斯家時,她因帶來“那個女人”而受到夫婦倆的嚴厲斥責。

伊迪絲有一次在菲尼克斯接受電台采訪時,嘲笑南希最喜歡的顏色是紅色。“當我說這句話時,她氣得發瘋……但是正像我對你說的——像黑鬼那樣——任何顏色,隻要它是紅色的。”

像斯潘塞·特雷西這樣的電影明星,同意戴維斯夫婦的右翼政治主張,與他們關係很好,其他人則不然。默納·洛伊有一次去他們家赴宴,氣得中途拂袖而去。“當他們開始謾罵艾德萊·史蒂文森和他的人道主義政策時,”她說道,“我從餐桌旁站起來,輕蔑地看了一眼這群富豪,然後徑直向門口走去。”

“洛耶·戴維斯的反猶立場是盡人皆知的,”在洛杉磯開業的芝加哥人雷·韋斯頓醫生說,“那時各個醫科學校的猶太人有一定限額。諾斯韋斯特思可能隻有8%或9%的猶太學生。”

有一個猶大學生雖然被洛耶·戴維斯的偏見所刺痛,後來卻很尊敬他。“公平地評價我過去的老師,我不能說他的反猶態度是很惡毒的,但我承認他有一個大難題。”他說道,“他不能說猶太這個字眼。在我認識他的35年時間裏,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個字眼。他完全不能這樣做。他常說‘你們的人民’。如果你讀過他的自傳《一個外科醫生的奧德賽》,你會明白他的反猶態度是從哪裏來的。當洛耶在庫克縣醫院做實習醫生時,他們班裏有一個猶太醫生竟向死者家屬賣驗屍分析,每份索要35美元。這是很不道德的,而洛耶認為,如果一個猶太人這樣做,他們全體將統統是一幫騙子。有一次他向我承認了這一點……然而,他根據他自己的方式判斷。他很正直。

“當我在帕薩萬特醫院作他的私人職員時,他考察了我的服裝和我的用餐風度,說道:‘好。我不大看得出來你是一個來自韋斯特賽德的小凱克。”和他在一起工作三個月之後,我說我想留在帕薩萬特醫院。我工作非常努力——一天工作12小時——並且人人都喜歡我,但是洛耶說道:‘我認為你最好回到你們的人民那裏。”這意味著我應該會邁克爾裏斯醫院,當時那是猶太男孩子的避難所。

“伊迪絲開始時常到醫院來,有時洛耶發怒,當著病人的麵叫我凱克,她會在帕薩萬特的走廊裏迎接我,摟著我並給我買一罐可口可樂。所以我喜歡她。”

盡管伊迪絲的信仰不為所有人讚同,但她的性格像磁石一樣把人們拉到她身邊。“我第一次見到伊迪絲是為全國廣播公司拍攝由印第安納標準石油公司讚助的廣播劇。”瓊·凱·迪鮑說道,“演員中有伊迪絲和唐·阿米奇,她講的笑話是世界上最粗俗的,但人人都喜歡她。我用棉紗做了一些洋娃娃,準備分給劇組中的每一個人。有一天,我把它們帶到排演場,伊迪絲看到了,對我說:‘我想要一些給我的女兒。’於是我為南希做了一套,她那時正在收集洋娃娃。我這樣做是因為我喜歡伊迪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