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按時還清借債,他們就把我拉到他們家抵債,給他那兒子做媳婦。梁群英聽了猶如五雷轟頂,半天才回過神來。半天才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你就到他家去呀,他家有那麼有錢,你豈不掉進福窩裏。樊璞瓊憤怒地說道:他那兒子若是一個健全的人也就罷了,長的昏頭昏腦的,兩鼻孔常年不斷頭的流鼻涕,又長了一身癩瘡,終年流黃水,真的沒有想到我的命是這般的苦。梁群英歎了口氣說道:劉伯溫的《錢神論》講得好,錢的作用超過神仙的威力,大過皇上的權利,貧可以富,辱可以榮,死可以生,隻要有了錢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回過頭來問樊璞瓊道:不知道你有何打算?他們有沒有給你下過聘貼,憑你這樣的資質,不能等著朝火坑裏跳,我也實在為你難過。樊璞瓊傷心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流,少氣無力地說道:我還有能啥打算,溫家財大氣粗,幾個保人也都知道借債的時候溫家說的話,誰也不敢給我提親說媒,到時候也隻有認命了。梁群英坐在船頭上抱膝仰臉想了半天,覺得事情實在棘手,妙計難出。愣怔了半天後鼓足了勇氣,突然從船上站起來,從身上摸出一枚瑪瑙墜來,虔誠而又溫和地遞給了樊璞瓊道:溫家要是近日來索債,你隻管給他們說,十日之內準一厘不少地給他們清帳,這個錢我給你備,眼下我身上隻有二十兩紋銀,暫給你十兩先用著。
梁群英和樊璞瓊分手的第二天,溫家就帶著借債的保人到樊家討債了。債主溫瑞祥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們家借我溫某的債已經到期,在這五年中,一分一理也不曾還,這字據上寫的明白,到期後不能償還,那就有璞瓊姑娘道我家抵債。樊璞瓊的娘苦苦哀求道:請問東家在寬限十日,我們想法挪借挪借,先換給您一些。溫瑞祥冷笑道:你們家借銀子已經不是三天兩天了,是整整的五年了,這五年當中不曾還過一絲一毫,你讓我在寬限十日,我也不信你們家在這十日裏能弄來一百兩雪花白銀,除非一百兩白銀從天上掉在你們家院子裏。樊璞瓊年輕氣盛,聽了溫瑞祥的話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分怒地說道:是神就有三分靈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不要隔著門縫看人,把人看扁了,到十天我家不能給你拿出一百兩銀子,我就到你們溫家去抵賬,這是借債文約上寫明的,那有何話說的。同來的借債保人也異口同聲的說道:東家,既然她這麼說了,五年都過去了,那還在乎這是日,諒他們在這十日之內也拿不出一百兩紋銀來。溫瑞祥想了想,這倒也是的,便吊喪著臉,陰陽怪氣的搖晃著頭奸笑道:再寬限你們十日,到那時再拿不出一百兩銀子,我就不客氣了,說完揚長而去。
樊璞瓊要求在寬限十日,十日的期限是很短的,樊璞瓊的心理如是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每日裏茶不思,飯不想,手裏把玩著梁群英送給她的瑪瑙墜,盼梁群英是望穿秋水,希望心上的人馬上送來一百兩紋銀,幫他還清債務,擺脫困境。到那時我和他喜結良緣,這一會梁群英進京名登金榜,我受難女卻是夫貴婦榮,夫唱婦隨,一生多麼的富貴,多麼的榮耀,想到此不由得心花怒放,眉飛色舞。十日的期限越來越近,梁群英依然沒有來,樊璞瓊的心又悲涼起來,真是:“眉頭打上雙簧鎖,腹內新添萬斛愁。”歎息地自言自語道:他是個窮舉人,一時到那裏弄來一百兩銀子,假若十日後他真的不來,我可真的要與那個醜八怪拴綁在一起了。於是又傷心落淚,泣不成聲。
十天的期限到,梁群英真的沒有來,問價派人來接璞瓊,璞瓊哭的淚人似的。真是紅顏薄命,母親看到閨女哭得悲傷,也跟著哭了起來,邊哭邊訴說到,我這一輩子造的什麼孽呀!溫家來的丫鬟婆子溫和地勸說道:不要哭嗎!溫家是有名的富貴人家,不少的姑娘小姐想嫁到溫家去,還愁著沒有這個福分哩!就在樊璞瓊被強扭著穿上新衣裳,上裝,修飾打扮過,還未及推出來的時候,突然聽到院外麵傳來馬掛鑾鈴的聲音。樊璞瓊心裏不由的一動,莫不是那梁群英來了!不由自主地向門外跑去,隻見梁群英牽著一匹高頭大馬,已經來到殘破的小院子裏,把馬朝那可小棗樹上一拴,看了看院子裏這麼多人,就知道是債主來接樊璞瓊抵債的,不由得怒火中燒,氣憤地講道:溫家來的人聽著,把樊家借債的文約拿過來,我要一分不少的給他們清帳。
梁群英這時才看到樊璞瓊,隻見怎生模樣:
“金釵斜插,掩殃烏雲,翠袖巧裁,輕籠瑞雪。櫻桃口淺暈微紅,春筍手半舒嫩玉。纖腰嫋娜,綠羅裙微露金蓮;素體輕盈,紅袖襖偏宜玉體。臉堆三月桃花,眉掃初春嫩柳。香肌撲簌瑤台月,翠鬢籠鬆楚山岫。
梁群英看後想到,眼前的這一位雖不及銀彩與我有青梅竹馬之好,心心相印,但比楊萬榮的那一位強得多。
樊璞瓊就要被搶拉到溫家去拜堂成親,突然來了這位不速之客,溫家的人吃驚不小。溫家來接樊璞瓊的人,急急忙忙跑回去給主人送信,見到溫瑞祥慌張的話也說不連貫。叫了一聲東家,不——不——不好啦!樊家來了一位闊主兒,說要您把借債的文約拿過去,把樊家欠您的銀錢本息一齊還清。溫瑞祥聽到的這個敗興的信兒,如同當頭棒喝,憤怒地罵道:那裏鑽出來的野雜種,膽敢來攪鬧我家的好事。於是叫過來幾個打手跟在身後,弄氣衝衝地向樊家湧去。見到梁群英也不正眼看一看,張嘴就是粗話,扒藕扒個老筋把——你算那一節,敢到這小吳鎮上撒野,找我溫某的晦氣。梁群英看到來人氣呼呼的,張口就是粗言穢語,不用問這就是債主了。梁群英強忍著憤怒地說道:溫債主!請把樊家借債的文約拿過來吧!你不是要收回放債的銀子嗎?我那馬背上的褡褳裏裝有很多的銀子,足夠還你債的。於是把馬背上的褡褳摘下來,從褡褳裏取出三個頭號的大元寶來,讓溫瑞祥看了看,隻見這頭號的大元寶,爐花碴腳,麵兒上起著白釉,翹邊方底,地地道道的九八成色頭號元京錠,不由得傻了眼。隨哼了一聲道:我不要銀子,我要人。梁群英哈哈一笑道:要人!是不是癡人說夢話。溫瑞祥也陰森森的嘿嘿一笑道:你去打聽打聽,在這小吳鎮方圓幾十裏,誰敢說我溫某放的屁是臭的。幾個隨從手中各拿棍棒,躍躍欲試,要打梁群英。這些狗仗人勢的家奴,沒有主人的發話是不敢出手的。梁群英強壓怒火道:在這小吳鎮上你稱上天皇老子太上皇,是個角色,可你也甭忘了,這小吳鎮也是大清治下的地麵,我就不信這個邪,大清的法度管不了你。這溫瑞祥被氣的臉紅脖子粗的,咆哮道:我問某放債收債,不知身犯大清律何條何款?梁群英不屑一顧地答道:欠債還錢自然是天經地義的,可是你為富不仁,乘人之危,要挾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嫁給你那半死不活兒子,是何道理?若是識相的,就把銀子拿回去。要是想仰仗著你是小吳鎮上的地頭蛇,跟我爭強鬥勝。那你是等著睢縣知縣大老爺的官票來提?還是一同去睢縣縣衙走一走?今天我倒要看一看咱們誰是英雄,誰是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