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梁群英乘船惠濟河 落難女收受瑪瑙墜(2 / 3)

梁群英深知此聯難對,不禁冥思苦想。那位老者看梁群英皺起眉頭,半天沒有答話,不由露出得意的樣子,哈哈一笑,向船夫揮揮手,要船夫揚帆起航。梁群英聽到他的笑聲,心裏相打翻了醋壇子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就在此時一群娶親的隊伍從遠處的橋上經過,樂器的聲音順風從遠處傳來。船家女向武夫打扮的老者一擺手,示意他且慢,老者很快讓船夫停了下來。船家女在自己的船上向老者福了一福,然後笑了笑道:八音齊鳴,笛清怎比蕭和。“笛清”暗指北宋名將狄青,“蕭和”暗指西漢宰相蕭何,也是一語雙關,一文一武,而且文勝於武,於上聯對的天衣無縫。老者雖然沒有難住他們,卻顯得十分的高興,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讓船夫把船向河邊上靠去,給船家女梁群英讓路。船家女起了錨,使勁全身力氣,把船向前劃去。武夫打扮的老者才讓船夫鼓棹揚帆向南而去。樊璞瓊望著一臉失意的梁群英道:這名士也有敗走麥城的時候啊!梁群英聽了滿臉的不自在,悔恨剛才說出自己的真名字。

風的狂吹迫使小船停了下來。船家女看了看天,她知到本地預測大風的諺語:“早上起風晌午住,晌午不住刮倒樹。”也就是說早上起風,到晌午就會停止,如果到晌午還不能停住,這風就會越刮越大,到戌時才會停下來。如果到了戌時,天已經黑了下來了,眼下到小吳鎮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若等到大風停止,天一旦黑下來,一條小船上就我們兩個人,孤男寡女的,這可如何是好?不由得船家女埋怨道:這混賬不長眼的老天爺,啥時候刮風不好,偏在這個時候刮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梁群英一時的懊惱很快煙消雲散了,便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不解地望著船家女問道:老天因何不長眼睛,我看老天也蠻通人情的嗎!天之作合在梁群英的嘴裏轉了幾轉沒有吐出來。船家女當然知到梁群英要說啥。

自古道:那有男子不多情,那有女子不懷春。男子忘恩負義的比比皆是。如古戲文《瀟湘夜雨》裏的崔通,在進京趕考之前,指天誓曰:“決不負心,對結發妻說道:小生要負了你啊!天不蓋,地不載,日月不照臨。”可是一中了狀元之後,便娶了試官的閨女。當他的結發妻子翠英去找他時,崔通還要殺死翠英。還有《秦香蓮告狀》,《淚灑相思地》等。這樣的戲,這樣的事舉不勝舉,我絕不能步她們的後塵。想三言兩語說動我的心,讓我投懷送抱,以身相許,我可沒那麼傻。想到此,冷冰冰地說道:您是貴人,今日進京定會高中,穿紫戴紅是指日可待的事。今日邂逅相遇的結果是,船到碼頭車到站之時,你我二人如同大街上的行人擦肩而過,又成了陌生人,我民女豈有非分之想。請舉人免開尊口,少再戲耍民女。

船家女的話想一堵牆,把梁群英隔在了外麵,梁群英被噎了個愣怔。梁群英很快的嘻嘻一笑說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千年修來同船渡,萬年修來共枕眠。”咱們今日相見也是一種緣分,很談得來。梁群英被說落後,說話也給自己留著餘地,也不敢把話說得太近乎了。裝模做樣的看了看天,歎了口氣說道:風仍然刮的很大,船又不能朝前行,靜坐著更無聊,無事做更顯得時光過得慢,不如繼續閑談。咱們何不用《四書》裏的句子猜謎語?這時船家女的心情好像平靜了許多,又露出了笑臉。恬靜地說道:你倒是好心情,有如此雅興,請出題吧!願意領教。梁群英略一思考,然後又清了清嗓子道:“側耳細聽”船家女眨了眨鳳目,撲閃了幾下長長的眼睫毛道:“可是有人言”。梁群英笑了笑道:不錯,該你的了。船家女雖然嘴上說拒之梁群英千裏之外,還是想與他成為百年之好的。於是有意試探一下這梁舉人是否真地有意與自己,便出了一個語意雙關的謎語:“欲幫之而退之”,心裏想到我本是宦官之女,也是千金之軀,家遭不幸,如今淪落為庶民,不知你可願意幫助我,讓我脫離苦海。梁群英是何等的精明,自然能聽出她話中的意思。認真地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答道:這句四書句子的意思本意是“見義不為”。梁群英則答道“見義勇為”。船家女聽後非常的激動,強忍著沒有把淚水流出來,還是用玉筍般的纖指輕揩眼淚,佯裝著大風刮的塵粒眯了眼。梁群英為了讓她相信自己,細心的想了想道:“香燃神至”,船家女答道:可是“祭神有神在”。梁群英點了點頭,船家女又給梁群英出了一個語意雙關的句子道:臨陣脫逃,梁群英笑了笑,其本意是“無勇”,可是梁群英為了證實自己確實非常喜歡她,誠心誠意地願意幫助她,答道:“有勇”。梁群英心裏想,你對《四書》已經十分的嫻熟,還不知你對《詩經》知之多少?望了望船家女道:枕頭流水。船家女望了一眼梁群英道:這個謎語不在《四書》上而在《詩經》中,可是“其耳濕濕”。對呀!梁群英讚歎道:看起來你不但熟讀了《四書》,想必你的《詩經》讀的也是好的。船家女一笑道:隻是略知道些皮毛而已。梁群英隨又說出一副上聯:“船家女麗質清才定有淵源可願明講”,船家女聽後搖了搖頭說道:“小女子醜陋才疏身後淒苦實難奉告”。

梁群英看著船家女道:我觀你有大家風範,我若是猜的不錯的話,你祖上定是仕宦人家,或者是書香敗落之戶,那有窮叫花子通古史,對對聯,懂《四書》、《五經》的。再者說,剛才你不願意說出你的身世,可是你在對下聯的時候已經說出“身後淒苦”來,隻是不知到是何種的淒苦?一句話勾起她心酸的往事,不由得船家女淚流滿麵,痛哭流涕地訴說起悲慘的往事來。

我家祖籍福建,祖父事乾隆末年的進士,名諱樊維國,做過鹽道。我父兄弟二人,我父親樊孝基,是嘉慶中頁的進士,叔父樊悌基,是一個地地道道,遊手好閑的花花公子。我的父親起初任廣東省梅縣知縣,因政績卓著,升遷為梅州知州。隻因那年梅州遭受百年不遇的旱災,梅州的百姓生計難以自保,當時皇上頒有明詔“永不加賦”,可也是永不減賦,百姓上繳的皇糧賦稅是不能減少的。為此,我父和祖父商議,把我們家中的積蓄拿出來,暫為百姓墊付,待來年年景好了,百姓恢複了生機再征收過來。我父親寫家書摧祖父把銀子送過來,祖父就派叔父押送銀子到梅州,路過一個大鎮上,住進一家客棧裏。叔父被人用酒灌醉,車上的銀子被調了包,叔父發現後知道上當受騙,竟服水銀而死。

我父親盼家中的銀子真是望眼欲穿。皇上的稅銀不能按時交上,有欺君之罪,被刑部定了死刑,家中也被剿。祖父看到人死財空,一病不起,未過多久就與世長辭了。一個春秋鼎盛的家就這樣突然衰敗了。一些勢利眼的人,歧視我們家,惡語中傷地說我父親是敲骨吸髓的貪官,活該遭到這樣的報應,你說我們家冤屈不冤屈。

突然的變故把我母親打昏了,真是欲哭無淚,欲死不能,到現在我母親也常說道:若不是你們兩個小冤家,我也早就死了。我母親也是名門之秀,書香之女。我的這些學問大都是給他學的。剛出事的時候,我們一家人不能出門,一出門就有人指指點點的,說三道四,辱罵我們,真是牆倒眾人推。家是不能住了。我的母親就帶著我和兩三歲的弟弟,開始了逃難的生涯,從福建經江西、安徽、最後來到河南睢縣的小吳鎮定居下來。一路上忍饑挨餓,要飯充饑,住窯洞、橋洞,寺院、道觀是常有的事。我們姐弟二人,我叫璞瓊,我弟叫璞榮。我的母親為了我們姐弟二人,真是吃盡了苦,操碎了心。給大戶人家縫補漿洗,剪裁刺繡,掙幾個錢養活我們。我們一天天的長大了,母親卻一天天的蒼老起來,四十歲剛出頭,就鬢角蒼白了,眼也初花還經常患病,為此,我就向溫家借了四十兩銀子,。我辦事女兒身,又不能幹牲口耕地,就買下這條船,就在這惠濟河上運人運貨,起初我母親幫助我搖船如今我長大了,氣力也足了,就往來於柘城和睢縣之間,弟弟也常來給我做伴。本想到三年五載本息一起還清,那想到屋漏更遭連陰雨,行船又遇頂頭風,自打借債置辦了這條船後,不是我母親患病,就是我弟弟患病,每年掙來的錢出去開銷外,隻能滿足一家人的溫飽,借的債根本無力賞還。驢打滾的利息,現在已經漲到一百兩了。我提起這件事就害怕,倒不如跳到這惠濟河裏一死了之。又想到我那白發蒼蒼的母親和那未成年的弟弟,說道此她不由得傷心地痛哭起來。不就是一百兩銀子嗎!梁群英說道,有啥可愁的,欠債是活罪,他們能把你怎麼著。樊璞瓊留著辛酸的眼淚慘然的說道:那像你說的那樣輕鬆,當時向他們借債的時候,他們就說定,如果五年到期,不能如數償還,就由我來······梁群英急不可耐地問道:他們就把你怎麼著?樊璞瓊漲紅了臉,在梁群英的一再催促下,相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事情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