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餃子的功夫職場已經收拾出來,桌椅搬到四周牆根,中間的場子空出來,媛媛拿著話筒站在中央,大家自由散坐,白璐把餃子一盤盤端到大家麵前。這時市公司的段總趕來慰問大家,林鳳曉給每個人發一枚煮雞蛋,請段總為大家主持“破零儀式”,段總道一聲“三二一”,幾十枚一齊砸到桌子上,“哢”的一聲,大家都“破零”了。段總走後,大家開始吃吃喝喝,每小組派人上前表演節目。
現場是極熱鬧的,我卻感覺自己遊離於這幻境之外,腦袋裏總閃現白璐剛才那張略顯不滿的臉:有點冷漠,有點不屑。是的,我是故意做這種輕浮動作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目的,但是現在感到有些後悔。——我是該和她攤牌了,不能再拖了,可是就在今天嗎?好像場合有點不合適……
這時李宏大腆著肚子走到我身邊,手裏拎著一瓶啤酒,臉上泛著紅,已經有了些酒意。剛才他叫人買來兩箱青啤,現場沒有準備酒杯,隻好對瓶吹。李宏大把酒瓶在我麵前晃了晃說,華振,來,我敬你一個。我連忙站起身來,把手裏的相機遞給一邊的項彩雲,從酒箱裏抽出一瓶啟開蓋子。我說,這個酒我得喝。他說,咱可說好嘍,一口把這瓶給吹了。我說,我酒量不行,咱還是隨意吧。他說,你什麼意思,看不起我?我說,我看得起你。他說,你們現在是直轄組啦,看不上我們這些雜牌軍了是吧?我說,大哥你饒恕我吧,我喝還不成嗎?李宏大笑道,這就對了。兩隻瓶子一碰,一口氣喝下去,我頓覺得天旋地轉,腦袋有些發蒙。李宏大的身體一晃,身後的人連忙扶他一把,我真不明白他何苦要這樣。我們已成了會場的焦點,項彩雲拿起相機把我們倆對吹的鏡頭照下來。李宏大拍拍我的肩膀道了聲好兄弟,然後晃晃悠悠給別人敬酒去了。
我在椅子上坐了好一會兒,又吃了幾個餃子才把酒壓下去。我臉上有些發熱,自我感覺開始良好起來,心中沒有了猶豫,好像沒有不敢做的事情。項彩雲說,你沒事吧?我說,沒事。項彩雲說,看你臉都紅了。我說,我去上趟茅房。
從洗手間裏出來,我沒回職場,直接去了內勤室。白璐沒跟大家一起熱鬧,一個人躲在屋裏上網。我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對麵說,你吃了嗎?白璐皺了皺眉頭道:你喝酒啦?我說,沒事,你吃了嗎?白璐說,吃沒吃的關你什麼事?我說,你今天好像對我不大友好。白璐說,我一直都這樣。
我靜默了片刻說,何必這樣呢,你到底什麼意思?白璐仿佛一驚,有些疑慮地看著我: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我說,你肯定明白我什麼意思。白璐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待要開口,忽然內勤室的門被一把推開,許巧站在門口大聲叫道,你們鬼鬼祟祟在幹什麼?我瞅她一眼說,在談戀愛,怎麼啦?許巧笑道,大家都在點你呢,叫你上台表演節目。我感到一陣膩煩,推卻了兩句,被她抓住胳膊強行拽回職場。
我不會唱歌,給大家講了個笑話,勉強應付過去,然後回到座位上,開始回憶剛才跟白璐說話的每一個細節。話已經起了頭,沒能推進下去實在有些不甘;白璐大概能猜到我的意圖,也算給她打了預防針,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話給她說清楚。
聯歡搞到下午三四點才散場,主管以上留下打掃衛生。其他人並沒有都走,有的主動幫忙打掃,有的跑到內勤室聊天說笑,今天是休息的日子,沒人擔心領導會來督導你的工作。然而我卻沒再找到跟白璐單獨見麵的機會,留在公司裏覺得別扭,走又覺得可惜,好像還有有未竟事業等待完成。想來想去終於決定到一樓大廳等著白璐下班,然後攔住她,跟她單獨聊聊。如果談的好我還可以順勢請她晚上吃飯,然後逛逛街賞賞月,然後送她回家——我不由得這麼想。
如果她下班的時候跟別的同事一起走怎麼辦,我怎樣才能“單獨”和她“攤牌”?坐在一樓沙發上佯裝看報紙的我忽然想到。看看表已經五點十分,還有二十分鍾她就下班了,想想將要發生的事情,不由得緊張起來。隨機的決定往往能使人盡情發揮,預先的計劃卻常給人以巨大壓力。
我躊躇半晌,掏出手機給白璐發了一條信息:“有事想和你談談,我在一樓大廳等你”。信息發出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被拋到了空中。
白璐一直沒有回信息,我很擔心她沒看到。已經過了五點半,按說該下班了,可我仍沒看到她從電梯口走出來。在焦灼的等待中又過了十分鍾,我終於收到她的短信,三個字:“什麼事”
我想了想回複:“能見麵談嗎?”
一會兒她回過信息:“我還有點事,直接從短信裏說吧”
我感到一陣涼意,不知該如何回複她。我萬沒有想到她竟不想(或不敢)見我。推銷都講究麵談,見麵三分利,她不肯見無形中已使我陷入被動。我憋了有五分鍾,絞盡腦汁終於整出兩句話發給她:“我的心事你懂得,你的心事我不懂得,能給點明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