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勝利了嗎(1 / 3)

那個熬人的月份總算過去了,最終我們正陽部以不到一萬元的優勢勉強戰勝鼎盛部,幾乎算是打個平手。葛輝還是大張旗鼓地舉行了慶功會,會場上掌聲雷動彩旗飄揚,他親自為每一位業績出色的員工頒獎。在內部對抗中,林鳳曉組以十三萬的優勢將李宏大組徹底踩在腳下,慶功會上勝負雙方再次登台,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林鳳曉喝下一杯可樂,李宏大喝下一杯老陳醋。

部門裏還是有十來位夥伴頂住重重壓力,堅決不上單,掛零一直掛到最後,其中就有我。葛輝有言在先,這個月誰不上單誰就要被清退,現在到了踐行諾言的時候。大家都知道這是在嚇唬人,他必須為自己找台階下。慶功會結束以後,葛輝把臉一拉,正色道:“上個月我們還有八九個人沒上業績,拖了團隊的後腿。現在我要求每個掛零人員寫一份檢討,明天交到經理室,我要單獨跟他們談話。誰要是不寫,對不起,我們將予以清退。”

會後我在廁所裏碰到了張北,他一個人站在風窗前抽煙。他和我一樣,也是堅持到最後的人。我解開腰帶把老二掏出來,一條水柱刺在池壁上,渾身一陣爽快。他問,你怎麼打算的,寫不寫?我說,還沒想好。他說,不能寫啊,憑什麼寫?我們又沒犯什麼錯。我把褲子一提,笑道,是啊,沒天理了。張北失望地搖了搖頭。

第二天我胡亂寫了一份百十字的檢討書交到葛輝手裏,他看也沒看,把紙撂在桌子上,然後笑容可掬地跟我談起市場形勢,公司的發展狀況,以及我們部門的發展,總之一句話,一片形勢大好。最後他勉勵我不要受前幾天理賠事件的影響,甩掉包袱好好幹,一定會出成績的,他看好我。我鬆了一口氣,這事算是過去了。從經理室出來,張北正要進去見葛輝,我看一眼他手裏的檢討書,一張對折著的A4紙,字跡透出紙背,密密麻麻寫了一大篇,心下不覺一哂。他衝我點一下頭,表情嚴肅,沒問我都談了些什麼,推門就進去了。

每個月初都是保險公司最輕鬆的時候,團隊上下充斥著一股懶散氣息,已經快十點了仍有許多人聚在職場裏無所事事。柳菲菲正跟幾個大姐聊著公司裏的八卦,看見我走過去就閉嘴了。她上個月沒頂住壓力,給自己買了一份保險,現在正發著葛輝的牢騷。我一本正經地說,請不要在公司裏散布負麵言論。柳菲菲噘著嘴笑道,去去去!童輝和吳青也在職場裏,剛才已經給他們布置好工作,就算偷懶也不該在我眼前大大方方地偷懶,我感到有點不尋常。

走到他們近前,我剛要問個究竟,吳青忽然開口道,童輝有事找你。我看了眼童輝那張呆笑著的臉,他說,振哥,我不想幹了,跟你說一聲。一陣冷風吹過,我變色道,為什麼?童輝說,我不大適合幹銷售。吳青忿忿地說,我跟他說了好幾天了,他就是不聽,非得要走;振哥對我們多好,他一點也不往心裏去!他的話給了我一絲安慰。我心裏本已對童輝有些意見,他整天假模假樣像個木頭,不知心裏想些什麼,倒不似吳青雖然苦大仇深卻也直言快語。童輝今天能說這話看來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我依然例行公事似的勸了他幾句,什麼奮鬥啦成功啦說了一通,童輝隻是認準一句話:我真幹不了。——這是他入司以來說的最真誠的一句話。我放手了。

兩天之後,我給吳青一個人安排工作時,他忽然對我說,振哥,跟你說個事,我也不想幹了。我不禁有些詫異,沒想到他的態度變得這麼快。童輝走的時候我還抱著一絲希望,覺得吳青大概能幹下去,就像我和韓成一樣,他走了我留下。我一度把他想象成最貼心的人,願意給他更大的幫助,無論在哪個方麵,看來我自作多情了。我問他為什麼要走,他說家裏給他找好了工作。——他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坦誠。該走的人總是要走的,留也留不住。也許當初就不該叫他們留下,是我忽悠了他們。他們走後一定這麼想。童輝走的時候,林鳳曉勸我多留他幾天,等我組經理的職級批下來以後再放人,我沒在意,覺得那些頭銜都是虛的,沒有實際意義。現在兩個人都走了,我又成了光杆司令,沒有任何光環,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從頭開始就從頭開始吧,這樣倒也踏實。

一日中午我到內勤室拿點材料,看見張北一身便裝坐在白璐對麵聊天,兩人嘻嘻哈哈說得熱鬧。我的到來仿佛是瘟神下界,屋裏的空氣立刻凝結了,我自己都感到有點煞風景。白璐收斂笑容,把目光轉到電腦屏幕上,張北站起身來,微笑著向我伸出手,不知他是何意。

“我要走了。”當我握住他厚實的手掌時,他用他特有的粗糲聲音說。

“要走?”我不禁吃了一驚。

“是啊,辭職報告都交上去了,葛輝已經批了。”

原來他那天見葛輝時拿的不是檢討,而是辭職書,難怪這兩天沒見他上班。我頓時有些自慚形穢,感覺自己沒有一點血性,活得太窩囊。

“葛輝跟你怎麼說的?”

“沒說什麼。他話都說出口了,總不能食言吧,看見辭職報告馬上就簽了。咱又不是什麼寶貝精英,人家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