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玄聽得出撒嬌的意味,卻不懂,她為何討厭?
難道,她以為他真的不準備去果園了,所以討厭他?這可是天大的誤會啊,難道她聽不出他的調侃之意麼?
“果園那邊,都安排好了,一定會去的。”景玄連忙改口道。
看出他誤會了,鳳沅無奈一笑,隨即解釋道:“我說的討厭,就是一聲嬌嗔,稱不上討厭,也並非生氣。”
又是一道古代人與現代人的鴻溝……
景玄依舊一臉茫然,心裏無數個疑問:為何討厭是嬌嗔?討厭卻非生氣,那是什麼?若是故作生氣,為何要說討厭?討厭與撒嬌,又有什麼關係?
想到要與他解釋半天,他也不一定明白,鳳沅捂著臉,十分無奈,隻好轉移了話題:“離果園還遠麼?”
“不遠了,過了這片荒郊,就到了。”景玄回答道,心裏還存有疑惑。
瞧著他一副“勢必要把這個問題想明白”的樣子,鳳沅更是無奈,拉著他的手而起身,說道:“別想了,咱們快去摘果子吃吧,我等不及想嚐嚐荔枝、櫻桃的味道了。”說著,小手一用力,拉了拉他。
自然了,以她的力氣,不足以把他拉起來。拉一拉的動作,隻是在告訴他,可以起身了,順便用動作,再撒個嬌。
“行。”景玄應了一聲,稍稍一用勁,站了起來,帶著她,一路往果園而去。
走過荒郊,便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座果園,應該就是景族的果園了。
小手待在大手之中,略略有些發麻,鳳沅抽離了手,換成了十指相扣,說道:“牽手有很多種方式,除了大手包小手之外,還有這種。”
她抽離時,他還以為她不想牽手了,沒想到隻是換一種方式。景玄低頭,看向他們緊緊扣在一起的手,心中感慨萬千,看了一會兒,才說道:“十指緊扣,甚好。”
聽了這話,鳳沅才轉眸,看著他此時的眼神。充斥著感動、欣喜與安心,還有一絲淡淡的悲傷,為何會有悲傷呢?
她喜歡大手包著小手,是因為那樣有安全感。現代的她,因為年紀輕輕就去了部隊,所以與家人相處甚少,缺少家庭帶來的安全感,因此,給她安全感的重任就很自然地落到了另一半身上。
他,或許也需要安全感吧?
她是女子,無法用她的小手,如他的大手包住她一般,緊緊地保護著他。十指緊扣,便是他尋求安全感的方式,緊緊扣在一起,就不怕她離開,如此,便可一輩子相守了。
“景玄。”她輕喚出口,鄭重其事地看向他。她想說,她不會離開他,一輩子都不會。然後,她卻遲遲說不出口。
一句話,她將承擔多大的責任?她承擔得起麼?萬一有一天,她離開了他,他隻能守著這句話,該有多可憐?
想至此處,她頓言。
即便她沒說,他也能從她的眼裏,看出她想要說的話。那句話,會令他安心,會讓他找到一生的港灣。
“走累了,腳疼。”鳳沅停了下來,疲累地彎下了腰。想當年,在現代的時候,她可是逛遍十個商場,都不帶喘氣的真漢子!沒想到到了古代,體力變得如此不堪,原主究竟多久沒鍛煉了?
“休息……”她粗喘著氣,正想說“休息會兒吧”,突然,腳下一懸,回神之際,已經被他橫抱而起,“嗯?”鳳沅微微一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果園。即便抱著她,他亦能健步如飛,比起散步,不知快了多少倍,果園亦是離他們越來越近。
抱著,應該挺累的吧?
記得在現代時,有位朋友喝醉了酒,由她負責,送朋友上樓。朋友,女,年齡三十歲,身高一米六,體重……兩百斤!當時,朋友已經醉得一塌糊塗,挨著她,非要她公主抱,不然就不上樓,也不許她回家。她沒了辦法,隻好試了一下公主抱,差點把腰抱折了。後來,朋友暈了,走不動道了,她隻好背著朋友,一步一個台階地上了四樓。
一層樓,十六個台階,總共四十八個台階,她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忘不掉這幾個噩夢般的數字。
古代的她,看起來也就一百斤,一米七的身高,雖然不重,但是個頭不小,抱起來也會吃力吧?
如此一想,鳳沅便開始心疼景玄,於是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我不喜歡抱,喜歡背。”
景玄聽得一怔,低眸,看了她一眼,心裏默默地記下了她的喜好,輕輕地放下了她,一個轉身,依舊很輕鬆地將她背了起來,箭步向果園而去。
果園,也早被景玄清了場,所有在果園當差的下人,都回避了。隻有駕駛杉木馬車的馬夫,守著馬車,等在果園門口。
初夏,有點熱,到果園時,隻見景玄額頭上,出了幾滴熱汗。
鳳沅取出懷中的絹帕,輕輕替他拭去汗珠。
景玄會心一笑,低眸凝視於她,眼神中既有心疼,也有寵溺。心疼,是不舍得她擦汗,她在他心裏是寶貝,任何重活、輕活,都不該由她來做。寵溺,是因為她做了,所以感動,所以必須更寵她、更珍惜她。
“怎麼走?”鳳沅擦完了汗,收起絹帕,轉向身側的三條路,疑惑地問道。
順著她的視線,景玄也看向三條路,隨即問道:“先吃荔枝,還是先吃櫻桃?”
“嗯……”鳳沅托腮想了想,決定道,“荔枝。”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這是令楊玉環鍾愛的水果,理應先嚐荔枝。
並非她沒有吃過荔枝,隻是吃的機會不多。在現代,她沒有特意買過,隻是趁著酒宴時,偶爾吃上幾個。她沒有買水果的習慣。而在古代,這才剛到荔枝的季節,她初來乍到,還來不及嚐到新鮮的荔枝。
“往這邊走。”景玄指著中間的路,一路帶著她,走進了荔枝園。
入眼,便是一棵巨大的荔枝樹,呈圓錐形,樹上結了無數果子,多如繁星,披紅點翠,格外奪目。“日啜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荔枝是我國嶺南佳果,色、香、味皆美,有“果王”之稱。
走進園子,便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輕輕摘下一顆果子,放在鼻下聞了聞,那股清香便滲入肺腑之中。鳳沅不由感歎:“好香。”
景玄回之一笑,接過她遞來的荔枝,沒有依她的意思聞香味,而是迅速剝去外皮,露出晶瑩剔透如珍珠般的果肉,送進了她的嘴裏:“嚐嚐?”
“嗯。”鳳沅應了一聲,吃了果子,吐出果核,細細嚼了嚼,還沒來得及下咽,便忍不住誇讚,“真甜!”
她既喜歡吃,景玄自然停不下采摘,一邊采、一邊剝,最後喂到她的嘴裏。
而她,他早已為她準備好了軟塌,就設在園中,她隻需悠閑地躺在軟塌上,等著他把荔枝送入她的口中就行了。
軟塌一旁,還設了茶幾,擺上了幾樣點心,皆是景玄親自所沏、親自所做,清爽可口,可解荔枝的甜膩。
瞧著他輕功一躍,輕鬆地上了樹,挑了幾個成色不錯的荔枝,摘了下來,放入筐中,又帥氣地平穩落地,鳳沅突然有些內疚,雙手食指委屈地碰在一起:“不能總讓你一人辛苦,我能做些什麼呢?”她可不會爬樹,隻能摘樹底下的荔枝。
“你走累了,歇著吧。”景玄關切地回道,將新摘下來的果子,置於茶幾之上,一個一個地剝給她吃。
他用的筐,並非果農所用,而是他自己用竹子編織的。也就手掌大小,至多裝得下五個荔枝,因此上樹、下數,十分頻繁。
“歇著也是無趣,我該做點什麼。”鳳沅撐著枕頭,自軟塌上爬了起來,接過他遞來的果肉,吃了下去,便有了主意,“要不,你上樹摘,我在底下接著?”
景玄想了想,點了點頭:“行。”說著,去拿了一個果農所用的筐,交給了她。
正好,她也吃夠了,可以開始享受采摘的樂趣了,畢竟荔枝不宜多食。
起身、稍稍活動了一下,她又覺累了,隨即暗暗無奈,原主的體力為何如此之差?正好接著摘水果,小小地鍛煉一下。
“無礙麼?”像是看出了她的疲倦,景玄關心道。他可舍不得累著她,哪怕隻有一點點。
“沒事,開始吧。”鳳沅搖了搖頭,醒了醒神,給自己找了個完美的借口,“躺著久了,有些發昏,起來活動活動,就沒事了。”
從來隻聽說,累了應該休息,沒聽說過累了應該起來活動的。
景玄無奈一笑,依舊是輕功一躍,輕輕鬆鬆地上了樹,以他最平常的姿勢,坐在樹枝上。雖說是最平常的姿勢,但在鳳沅看來,卻帥氣逼人、英俊瀟灑。
隻見他一身橙黃色的錦袍,好似初遇的衣裳,身輕如燕,未將樹枝壓彎一分。並非因為他體重輕,也非他身材矮小,而是因為他那深不可測的輕功,所以才完成了這一完美的動作。
他的身形高大,並不矮小,體重也因一身健壯的肌肉,比同身材的尋常男子稍稍重了一些。如此男子,坐於一根細小的樹枝上,竟如此輕盈,恍如神仙,有騰雲駕霧的本領。
鳳沅看得出神,一時沒有聽到景玄的呼喚,回神之際,景玄已經喚了三四聲。
“嗯?”她終於聽見了他的聲音,真不容易……不知她出神,在想什麼。
“接著。”景玄沒有多想,拿著一顆果子,提醒了一聲,才向她扔去。他扔得小心翼翼,保證她能接到,且不會傷了她。扔了果子,他也沒有立馬轉去摘下一個,而是一直盯著果子下落的方向,確定她安全接住,沒有被果子砸到,才抬起頭,去摘下一個。
這些小細節,鳳沅都看在眼裏,暖在心裏,嘴上卻說:“你放心摘果子吧,我不會被砸到的。”這麼大年紀,還被果子砸中,那跟殘廢有何區別?再說了,樹也不高,就算被果子砸中,也無礙,又不是三歲小孩了。
“行。”景玄欣然一應,雖然答應了,但還是會下意識地確認,果子有沒有砸到她。
關心她,已經成為他的一種潛意識。
鳳沅瞧著,一邊無奈,一邊又覺得心甜。這就是她從小到大,一直夢寐以求的男人:隻要是他認定了的女人,就會把自己的愛全部掏出來給她,毫無保留!
同樣的,她也會毫無保留!
“接著。”
“沅兒。”
“……”
景玄一聲一聲的呼喚,不絕於耳。
“好!”
“好嘞!”
“扔下來吧。”
“……”
鳳沅亦是一聲一聲地應著,與他一起摘果子,一點也不覺疲累。
沒一會兒,他們便摘了滿滿一筐的荔枝。
鳳沅想要抬起筐子,讓他看看這滿筐的荔枝,結果雙臂一使勁,筐子沒抬起來,人差點倒在筐子上。
景玄第一時間發現,迅速落在地上,及時扶穩了她:“怎麼摔倒了?”
“我想跟你說,摘了滿滿一筐,結果手臂沒力氣,抬不起來。”鳳沅衝著他,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