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來說,斯大林逐漸變成了一個極其生硬,極不善於體貼人的人,他已不是她青年時期所憧憬的那樣的人了。而她又仍然愛著他,這使她十分苦惱,也十分失望,她把自己比喻為一個殉難者。正象普希金所說的:“你不能把一頭戰戰兢兢的鹿同一匹戰馬套在一起。”
他們之間爆發了誰都認為對方是不可理喻的爭吵。1926年一次爭吵後,娜佳一氣之下帶著兒子瓦西裏和女兒斯維特蘭娜回到列寧格勒的娘家去住。不久後,斯大林從莫斯科打電話去“求和”,並表示要接他們回家去住,娜佳卻在電話裏不無挖苦地說道:“你來幹什麼,這對國家來說代價太高了。”但她又每每為斯大林給她的溫情而欣喜。一次會議後她深夜歸來,十分疲倦,斯大林扶慰著她,體貼地扶她睡下,她說:
“看來你還是有點愛我。”……她是多麼希望這種她認為是十分吝嗇的愛能持續下去。然而最終仍然是失望。她曾不止一次地向好友和親戚表示要離開斯大林,但又始終下不了這個決心。
在蘇聯高層領導夫人的圈子裏,娜佳逐漸變成一個不被人理解的人,她們說她太嚴格,太嚴肅了,和自己的年齡不相稱,這就更加深了她的苦悶和孤獨。這種自我抑製、精神上的不滿、委屈和憤怒,使壓力越來越大,最後終於爆發了。
而導線的本身卻又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1932年11月7日晚上,克裏姆林宮為慶祝十月革命十五周年舉行盛大的節日宴會。黨政的高級官員、外國代表團的貴賓雲集,氣氛十分熱烈。情緒很好的斯大林當著大家的麵喊娜佳:“喂,你,也來喝一杯!”在這種正式場合,他應遵循禮節叫妻子的名字,或叫表示親密的愛稱。斯大林忽視了。
從來說認為自己不是附屬物的娜佳感到受了羞辱。於是大喊一聲:“我不是你的什麼‘喂’!”接著站起來,在所有賓客的驚愕中退出了會場。
第二天清晨,克裏姆林宮裏和平時一樣是寧靜的。管家瓦西裏耶芙娜準備好了早餐去叫斯大林夫人。推開門,她驚呆了:娜佳躺在血泊中,手中握著一支“鬆牌”袖珍手槍,屍體已經冷了。
娜佳的死給了斯大林極大的震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她要用自殺來懲罰我?難道我不善於體貼?難道沒有把她當作妻子去愛?難道沒有尊重他?難道少陪她上幾次劇院就那麼重要?
最初幾天,斯大林的精神幾乎崩潰。在遺體告別儀式上,他手扶棺木悲哀地沉默著,卻再也沒有力量去參加葬禮了。他對娜佳的嫂子說:“我也不想活下去了……”娜佳的嫂子和姐姐日夜守著他,擔心把他一個留在家裏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娜佳生前用一個家庭主婦的手親自轉動了這架和睦家庭的機器。他的哥嫂、姐姐、父母親都與這個家庭保持著親密無間的關係,連受到斯大林冷淡的前妻的兒子雅可夫也在這裏感到了溫暖。而她離去以後,維係家庭的紐帶不存在了。
親戚們很少來往,即使來往也經常發生爭吵。斯維特蘭娜的舅舅、姨媽,大多在“大清洗”中受到了牽連,甚至含冤死去。
娜佳的死成了斯大林心底深處一個永遠流著血的傷口。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那些主觀上認為造成娜佳死因的因素越來越痛恨,經常咒罵娜佳生前讀過的書籍,咒罵娜佳的好友波琳娜·謝苗諾夫娜,咒罵送給了娜佳小手槍的巴維爾(娜佳的哥哥)。但對娜佳的懷念也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