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樓內,隻餘一陣殘風和摔落的油紙傘。
樓內無晴樓雨外,兩相窺影兩溫息。
“回來了,什麼時候再來一盤?可再讓我殺落半盤了。”回到千裏思,看過天冬後,百草笑問。
白術一愣,想起了他離開前的那一盤,真是不堪入目了,“好。”
“我去要些熱水來,你收拾一下就睡吧。”
百草登時看了一眼天色,雨勢正猛,天色也暗,確是午後不久,這時候,洗洗睡……
罷了,她這身體也確實乏了。
再次出了百草的房間,回到隔壁房間,白術像是散了骨頭一般,脫了力氣往床上一躺。閉上眼睛,心裏的波動卻是久久平靜不下來。
這幾日他一直都在玉碼,如今這玉碼可真是藏龍臥虎,先不說淩千日和他引來的這一批,那人竟親自來了,拋下了一國之事,就隻為看望他這個不受寵的兒子,可是讓他受寵若驚了。
十五年還是十六年?記不清了,從他被送去回生穀的那一天到現在,他險些忘了他還有一個貴為一國之主的父親,還有這麼一個貴為皇子的身份。
且不論他人不在皇宮的這十幾年,他那冕為一代明君的父皇不曾派人有過一句問詢,就連他在皇宮的那十年……
剛滿七歲歲的九皇子點著腳尖踩著圓凳趴在牆頭,青梅和白雪打聽了許久,才得來這麼一個消息,父皇今日會去北圍場狩獵,必定會經過他這晟霄宮,“今日,可以見到父皇了麼……”
“小皇子,小皇子,您快下來吧,這叫皇後的人看去了又要打您的板子了。”
“白雪,小點聲,來了來了,父皇來了。”七歲男孩兒的小身子掛在牆邊,一條腿正拚命地勾向牆外。
遠處,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移了過來,後隨三軍儀仗壓陣,頗有裂天撼地之勢,為首一人紅色華袍加身,頭頂黑玉紫冠,肩披龍刺鉤甲,身下一匹高頭駿馬,肅穆威嚴。
“那人便是父皇了吧……”
大隊人馬欲至眼前,紅袍男子身後右側一配劍男子猛然一瞥,手起掌落馬前身,兩腳頻頻交踏騰空而起,轉眼間就出現在他的眼前,殺氣外露,逼得他隻想後仰,哪怕就此摔下高牆,粉身碎骨。
可沒等他的身體有何反應,男人已經提起他的衣領,穩穩落地。
千人之伍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得不停下腳步,男子將他往重重地上一扔,單膝跪到紅袍男子的馬前,聽候發落。
紅袍男子的目光隻停留在他身上那麼一瞬,就讓他渾身一顫,這一眼,比之方才殺氣騰騰的男人更令人生畏,遍體生寒。
隻聽那紅袍男子悠悠問道:“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出現在這荒野之地?”
幸好,沒有一錘就給他扣上刺客的帽子,他小心翼翼地從餘光中瞄著,在心中畫著。
這人,便是他從前隻能遠遠望著的父皇,和他想象之中一樣,帥氣威武,眉入淩雲九霄,唇啟天地八方,眼含浮生六氣,一語唱罷,便是千載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