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姑姑掛心,今日方至,已是用過了。”外麵的風刮得還很厲害,他就立在那兒,絲毫沒有因風而皺眉,像個謫仙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大抵就是用來形容扶蘇這樣的人吧。
“快些進來,外邊涼。”臨月見了忙跑到院子裏拉住扶蘇的手,將他帶進了屋子,隻留得搖蘇一人兒在門前。這會兒搖蘇才是真正確認了,他確是扶蘇。
公子扶蘇喜著素衣,最喜芙蕖,她日裏該是能認出來的,便也不會在人前丟了人。想著日裏當著他的麵胡說了那麼詆毀他的話,就覺得再沒臉在這宮裏混了,隻是他卻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想著自己的鞋襪,和她求了許久才求得的小冊子就這樣被他順走了,心裏很是不爽。
臨月自是知道的,這丫頭雖說頑劣任性了些,卻也不是什麼不好相處的人兒,今日這般模樣顯然是先前有了過節的。
“搖蘇,你且過來。”看著搖蘇一臉的不歡,臨月卻也沒像平日裏那般哄著她,隻是將她喊了過來。
她名喚做搖蘇,李搖蘇。很好聽的名字,扶蘇覺得搖蘇這名字比上樂陽二字實在是好上了太多,隻是為何日裏見他時隻說了樂陽二字。扶蘇看著門口鬧著別扭的搖蘇,麵上浮起來了一絲笑意。
“姑姑。”搖蘇倚在門框邊,滿是不情願。又想著許久不見姑姑了,為了這點小事生氣,委實是不值得。便順了臨月的話,走到了她跟兒前。
“向長公子行禮。”還沒等搖蘇緩過神兒來,臨月便給了她當頭一棒,臨月拉過搖蘇讓她向扶蘇行禮。方才扶蘇看著搖蘇時,眼裏流露出來的分明是一種欣賞和歡喜,臨月看的很是清楚。
“不要。”沒來得及細想,便脫口而出了這兩個字。向扶蘇行禮?她才不要,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想著阿姝回來給她回的話,她便是氣惱的不行,日裏就他二人在那處,東西平白無故的不見了,他如何逃得了幹係。
“搖蘇,不得無禮。”臨月少有這般疾言厲色的時候,就算是搖蘇做錯了天大的事兒,她也是極寵著她的。今日這般,實在不是搖蘇能料得到的。可一想著麵前的人是扶蘇,那般恭敬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便瞧著臨月,哀聲道, “姑姑。”
臨月瞧著也是無奈,這丫頭自小就被嬴政寵壞了,往日是男兒身還好,現如今換回了女兒裝,怎能在這般任性胡鬧。畢竟女子是永遠都掌握不了自己命運的,想要在這心機沉沉的鹹陽宮待下去,哪能這般。
“姑姑,扶蘇今日方至,這些禮節便免了吧。”說起來,扶蘇還是很尊重臨月的,見了搖蘇如此的鬧脾氣,也不想掃了和氣,便出言解了搖蘇的困況。
“公子勿怪,搖蘇自幼嬌縱慣了,還請公子多多擔待。”人心難測,臨月自五歲起便跟著楚珧生活中楚宮中,見慣了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事兒。她不得不防著,哪怕那個人是喝著她的母乳長大的扶蘇。扶蘇遠在九原六年,關於他的一切她根本無從得知。她也並不知道扶蘇此次回來會對搖蘇有什麼影響,但她知道她必須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去保證搖蘇的安全。
“無礙。”
扶蘇對上臨月的眼睛時,看到的分明是疏離,是陌生,是警戒。可麵上卻笑的很是開心,六年,真的能改變那麼多嗎?扶蘇的眼裏閃過一絲落寞。
“罷了,今日可有什麼想吃的?正好這丫頭纏著我讓給她做藕粉糖酥。”好歹也是她養大的孩子,會心疼是自然的。九原遠在最北,今日便趕到了,這一路上自然是免不了風吹日曬。
“可有苦藕汁兒?”藕粉糖酥?往日裏他是碰也不碰的,她也不會當著他的麵做這道吃食,隻是如今她想是記不得了吧!楚珧曾說他的口味實實在在的怪,不愛甜蜜兒的糖酥,反倒是喜歡苦到心肝兒的苦藕汁兒。
“有,就知道你愛喝,早些日子就備下了,隻是沒曾想竟回來的如此快。”在扶蘇的映像裏,苦藕汁兒做的最好的,便是楚珧,自打楚珧走後,臨月做的苦藕汁兒總是感覺極不上楚珧做的,卻又說不上是哪兒不對。
“有勞姑姑了。”
見著臨月走遠了,搖蘇便甩開的臭臉,小聲的嘟囔著,“哼,裝腔作勢的偽君子。”
今日來此,不僅是想問清楚日裏趙高口中的樂陽公主到底是個什麼身份,更是想見一見臨月,看看這些年她過得如何,竟不想這丫頭竟也,而且還很是不待見他。“你好像對我頗有敵意?”
搖蘇理也沒理便在一旁坐了下來,雙腿伸的直直的,兩隻胳膊撐著地,這樣的坐姿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且不說這般光景下,男子都不曾坐的如此放肆,更何況是一介女子,竟有如此放肆的坐姿,實在是奇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