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潘淑雲守護著他,雖然村裏組織了看護隊,伯伯、叔叔們每天晚上都會有人來陪床,但作為母親的潘淑雲又怎麼放心的下,再說也實在不好意思全靠村裏人,人家都捐了款,再輪流來陪床,作為當事人確實心裏懷有很深的歉疚。至於大伯子和小叔子,隻不過是書記劉大旺逼著來的,畢竟大家表麵上還是一團和氣,出了這麼大的事不來看看,在村裏人麵前也無法交代。但兩人態度卻十分消極,似乎生怕沾上這件事,更不肯出錢,表現還不如村裏的父老鄉親們。
所以,現在的潘淑雲比我們第一次見她時更顯蒼老和消瘦。
劉飛看到我們,顯出了激動的神情,眼睛裏泛出了一片活氣。特別是看到蔡虎,先是一愣,繼而眼裏竟然有了淚花。
從離開學校後,他大概就沒有和蔡虎他們再聯係。從內心說,劉飛認為自己是一個失敗者,輟學後沒有顏麵再回去看望自己的同學們,而因為在校時的拙劣表現,同學們更沒有人想念他。唯一他認為還稱得上是友誼的,大概就是當時的小刀會的哥兒幾個了,可惜鄭斌去當兵了,陸波則從沒聯係過他,現在蔡虎來看他了,他又怎麼能不激動?
上次來看他時,他還在昏迷之中,事後聽母親說了我們來看他,心裏就存了感激。現在我們來了,他便絮絮叨叨的和我們聊起來,這時候的他是那麼的平靜和開心,笑容中有一絲羞澀,還有一點感激和純真,任誰也看不出,這個半大男孩在幾個月前還是街頭的混混,是縣城黑社會的幹將。
從他的講述中,我們知道徐德江夫婦經常來看他,徐大叔還在這裏陪過兩次夜,因為徐大嬸要在家照顧孩子,是不能留下的。張大發也來過一次,很是說了些安慰劉飛的話。最後劉飛說:“還有村裏的叔叔大爺們,還有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所有的這些人,都是好人,當然還有你們。”最後這就半開玩笑的話,算是表達了他的心聲吧。而經過這次大難,或許一些事情他是真的想明白了。
和潘淑雲的談話就顯得頗不輕鬆了。潘淑雲歎著氣說,自從劉飛醒來,就一直鬱鬱寡歡,但在母親麵前又極力掩飾。潘淑雲知道,他是覺得自己拖累了母親,現在自己這個樣子,不但不能勞動,減輕母親負擔,反而欠下了大量的外債,以後的日子真不知應該怎麼繼續下去。自從他清醒過來,就和母親商量要出院。一是在醫院裏費用大,再一個老是麻煩鄉親們來陪床,實在搭不起這個人情啊,地裏農活漸漸多了,人家誰家沒有點事啊,總是這麼跑來跑去的,太麻煩了。
醫生要求至少要在醫院裏住一個月,可劉飛現在不到半個月就要出院,他認為在哪也是養著,不如回家養著算了。
我們給劉飛帶來了兩千塊錢,這裏麵有蔡虎的二百,香爐的一千三,另外有五百卻是劉姐知道了我們朋友受傷,我們正在湊錢,塞給我們的。又從剩下的一百多拿出點來,給劉飛買了點東西。
當我們和劉飛告別,潘淑雲阿姨出來送我們時,我就把錢拿出來交給她,但她死活都不肯要。想想,幾個半大孩子突然掏出兩千塊錢,還真是嚇她一大跳。再就是實在是欠了太多人情,現在連孩子們的錢都要借,真是感到沒臉。但現在的情況又真的缺錢,雖然手術已經做完,但後期費用一直緊巴巴的,總是稍微欠著醫院的錢。看著潘淑雲為難的又要哭,我不由分說將錢塞進她的手裏,然後哥幾個一溜煙奔向自己的自行車。
看著錢嘩嘩的流出,當時猴子臉都綠了。心疼啊,但卻咬著牙沒說什麼,那情景看得我在一邊直想笑。但做了這麼一件大事,感覺很有意義,每個人心中都有一股豪情,被自己的義舉感動著。我們出了醫院,找了個小吃攤,準備狠狠地吃上一頓,喝上兩杯,為自己的義舉而幹杯。但結果是猴子隻允許每人一份燜餅,酒直接就免了,說是所剩資金不多,以後還有大用,這樣我們就有了百十塊錢的儲備資金了。
劉飛到底還是出院了,就在我們看過他之後的第四天。聽說是劉飛流著淚發了脾氣,他大吼大叫,拒絕打針。正趕上劉大旺去縣裏,順便過來看看他。劉飛哭著表達了想回家養傷的想法,不想再多花錢和麻煩鄉親們。劉大旺聽了歎口氣,在和主治醫生溝通良久後,決定幫助劉飛出院。
就在當天,大劉莊來了一輛拖拉機,鄉親們接著劉飛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