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飯館的老板姓李,他開的小飯館就叫“老李快餐”,老李不老,也就三十多歲;快餐不快,樣樣都得現做,而且食客也非常少。農村人沒事誰出來下館子?那樣老婆在家能鬧翻天。除非家裏來了客人,一時酒菜不湊手,才會選擇來這裏,就這點現象也是近幾年才形成的,八十年代,農村就沒有飯店。再就是,學校裏的幾個搗蛋孩子,攢一點散碎銀子後來打打牙祭。
我第一次來,發現竟然還有兩個用布簾隔開的簡易包間,其中一個已經被劉冰占了。
劉冰見我進來,大聲喊我,生怕我找不到似的。曹興賓和張豔雲也在,正在那裏聊著天,見我進來,互相打了個招呼。都是同班同學,雖然隻相處了才一星期,彼此間倒是也沒覺得陌生。
我笑著問劉冰:“怎麼樣,燉上了嗎?”指的當然是那隻兔子。
劉冰向外呶呶嘴,得意的說:“燉著呢,老範,你猜怎麼著?七斤六兩啊!褪光扒淨還有四斤多呢,嗬嗬。”
我嗬嗬笑著說:“嗯,好,這件事你首功一件,全跟著你沾了光!”
“那是,”劉冰遞給我一支煙,道:“還要了一碟花生米、土豆絲、拌黃瓜,怎麼樣?”
我擺擺手,說:“我沒抽過煙,嗯,好好,挺好!”
劉冰硬要塞給我一支,說:“是好漢就點上。沒抽過就抽啊!”我無奈的接過,或許心裏也有一絲好奇吧,就叼在嘴裏點上,學著大人的樣子吸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嗆,使我大聲咳嗽起來,該死的猴子竟然大笑。
劉猴子變戲法一樣,從背包裏掏出一瓶古貝春,這可是那個年代農村的好酒,三棱型的玻璃酒瓶,透著一絲別致,當時記得賣一塊多一瓶呢。還有半瓶,是上次古廟剩下的,這半瓶應該是灌裝的散酒。
接著,猴子又開始從背包裏掏出一瓶瓶的小玻璃瓶,其實就是後來街頭那種小瓶可樂,喝完退瓶子的那種,當時農村剛剛有,價格並不便宜,記得是三毛錢一瓶,退瓶子一毛。這家夥竟然從包裏掏出了12瓶,太震撼力了!
我問:“買的?”
劉冰“嘿嘿”一笑,說:“哪有錢?順的!”
我聽了就是一皺眉,問:“好家夥,這麼多怎麼順的?”
溜冰一臉的得意:“周末老娘給包餃子,讓我去代銷點買瓶醋,恰好代銷點來了送貨的汽車,給我打完醋,屋裏人就都出去卸貨了,呶,這瓶酒就有了。”
“靠,酒也沒花錢?”我驚訝的問:“那這些飲料呢?”
“這些卻不是代銷點裏的,是送貨車上的。我完事出來,圍著卸貨的汽車轉了一圈,人家車上很多這東西,就是12瓶捆成一捆,我順手提溜了一捆放在街邊柴禾垛裏,等沒人了又拿回來的。不好裝,我就拆散了它。”
我吸了一口煙,皺著眉頭說:“猴子,這樣不好吧,以後別再老是順啊順啊的了!”
猴子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一愣,然後訕訕的說:“好吧,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嘛,為了弟兄們嘛!誰讓咱沒錢呢,要是能讓我做生意,誰樂意順他們的!”接著臉色一正,旋即嘻嘻笑著說我:“老範,你可不能因為這看不起我啊!”
我點了點頭,說:“那當然,今天我們就要把這些消滅幹淨,哈哈!”我想著劉冰的話,又想起媽媽囑咐我省著花錢的事,突然沉重起來,悠悠說了句:“唉,你說的對啊,沒錢真不行啊!”
劉冰看著我,一臉驚喜:“你覺出來了?所以就得順啊!”
我啼笑皆非,一口煙差點沒嗆死我,這是哪跟哪啊,我製止說:“沒錢就要想辦法弄錢,而不是順——”
我的話一出口,就見曹興賓和張豔雲的臉色變了變,猴子竟小心翼翼的低聲問我:“老範,你的意思,是去搶?”
我靠,這比剛才更絕,這腦子都是怎麼長的?隨即我發現,可能是我的說話措辭和語氣給了他們錯誤的信號。
我趕忙糾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以後想辦法,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去掙錢。”
猴子像泄了氣的皮球,說:“靠,我以為什麼高招呢!不上學了我自然會去掙,現在不是幹不了嗎!”
曹興賓突然很不合時宜的來了一句:“現在還是應該好好上學的。”屋裏立馬冷了場,猴子更是不屑的掃了他一眼。
張豔雲可能為了打破冷場,說了一句:“他們怎麼還不來,我出去看看!”
精明的猴子立刻點點頭說:“好的,但你站的離店門口遠點,別讓老師和同學看見。”
張豔雲點點頭,說聲“知道了”,就走了出去。
就這檔口,就聽見門口大喊:“老範、猴子,哪呢?”接著門口出現了趙能高大的身板,將窄窄的店門都堵死了,夕陽餘暉照進來的那點光線全擋住了,屋裏立馬一黑。
劉冰喊著:“你個死胖子,這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