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庭全武行(1 / 2)

下午,母親一邊忙忙碌碌的給我收拾東西,一邊絮絮叨叨的叮囑我,無非是“晚上睡覺要蓋好,別著涼”,“早起要洗臉洗手”,“在學校不要和同學鬧矛盾,不要調皮”,“周末放學早點回家”等等,似乎期間母親還抹了幾把眼睛。我其實早就不厭其煩了,心想終於可以離開母親的嘮叨了。

其實,母親早在一周前就已將我的東西收拾好了,隻是一遍又一遍的打開,往裏再填充一點東西,好像永遠填補不完一樣。

床是父親在暑假時就親自動手打好的,雖簡陋卻異常結實,原材料用的是自家院裏的一棵槐樹。

晚飯後,母親又給我烙了一摞油餅,精心炒製了兩大瓶鹹菜絲。看這架勢,我即使不在學校食堂裏吃飯,就母親做的這些,也夠我吃上一個星期了。

我不喜母親的麻煩,就回屋上床睡了。

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就聽見院子裏“呼呼”的響聲,應該是起風了。我翻了個身,想著一早還要去學校呢,就又睡著了。可是風越來越大,後來叮鈴咣鐺的,好像刮得院子裏物件滿天飛了,好像中間有媽媽洗衣服的那個大鐵盆在院子裏滾動的聲音。

父母那屋裏沒什麼動靜,怎麼搞的,平時要有這種情況,父親應該在就起來收拾了。

我煩躁的踢開蓋在身上的毯子,一股尿意湧上來,我算是徹底清醒了。坐起身,悉悉索索的找到拖鞋,摸索著打開房門,走到院子裏。

月朗星稀的夜晚,靜悄悄的,哪有一絲的風?我踢踏著朝廁所走去,好像提到了什麼東西,腳下絆了一下。我低頭一看,是一隻小巧精致的紅色涼鞋。我懶得彎腰撿起它,隻是順勢又給了它一腳,踢到一邊看不見了。一陣風吹來,好冷!我打了一個寒戰:紅色的涼鞋!腦子裏潛意識要喊,可就是喊不出!我驚恐的看向四周,什麼也沒有,心裏微微一鬆!我不敢去撒尿了,準備回屋。轉身的刹那,在院子的影壁牆下,星光中,一個白色的連衣裙靜靜的站在那裏,披肩的長發遮住了臉!她猛然抬起頭,那滿臉的黑色胎記衝我猙獰的一笑,裂開的口中似有黏涎流出,六指怪手向我伸出:“還我的鞋子!”我心中驚駭無比,說不出的恐懼,轉身想跑,腿卻不聽使喚,身體撲倒,一頭撞在屋門的門框上,“啊——”我終於淒慘的喊出來,並一咕嚕起身,才發現我原來仍然在床上,不過做了一個夢而已。

第二天起床,發現院子裏下著小雨。

母親問我:“昨夜刮風沒吵醒你吧?你爸起來收拾院子裏的東西,看你睡得挺好!”我一陣汗顏:“嗯,我睡得挺好。”就趕緊溜進了廁所。

想想昨晚的噩夢,我暗暗打定主意:等開學穩定下來,我一定要把此事查個清楚,看看學校裏到底有沒有這麼個女孩,到底是人是鬼!

由於下雨,上午就不能去學校送行李了。父親說這雨上午就會停,下午就可以去了,我將信將疑。

正在百無聊賴之際,就聽得街上一陣嘈雜的吵鬧聲,越來越大。

“誰家吵架了?”我興奮地想著,第一時間衝上了大街。

小雨中,一群人在泥水裏吵鬧成一團,原來是鄰居,我的小夥伴豔芳家。我輕輕地歎口氣,頗有恍然的樣子:“原來又是她們家!”

豔芳和我同歲,上有兩個哥哥。豔芳其實並非她現在的母親所生,她的親生母親是養母的妹妹,生了兩個女孩之後,為了能再生男孩又要逃避計劃生育的製裁,就將她寄養在了姨媽家裏,這樣就姨媽變媽媽、媽媽變姨媽了。所幸養母素琴沒有女孩,又是妹妹的孩子,對她視如己出,百般疼愛,漸漸她也將養母當成了親生母親一般。

可惜,素琴嫂子在這個家裏的地位實在尷尬。豔芳的奶奶王老太是一個小事特別多的人,一個非常勢力、整天喋喋不休的惹人厭煩的小老太太,偏偏在家很強勢。她整天穿著一種灰色的對襟大褂,那種大褂的扣子是用絲線纏繞成疙瘩的形狀,一顆顆紐扣不是在胸前往下排成一排,而是大褂兩邊重疊,從頸部繞到左肩,再繞到腋下排列而下的;那種下端緊緊地收口,而上邊肥肥大大的粗布褲子,圓形緊口黑布鞋。一把小板凳,天天街上曬太陽,頭發完成一個髻,從沒有淩亂過,很像大戶遺傳下來的小姐老太太。我沒有見她幹過農活,據說她有病下不了田地,就是在生產隊上的那會兒人家也沒幹過活。豔芳的爺爺王老漢,卻壯實的像頭牛、愚蠢的是個豬,一生極怕老婆。現在的觀點是人家疼媳婦,但我那時的觀點就認為小老太太就是社會主義的寄生蟲,王老漢就是個愚蠢的長工,不過是個爬上了地主婆的床的長工。

豔芳爸爸大蔫在家排行老大,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他們這代人均已成家。這位小叔王建國因為最小,頗得母親的寵愛,捎帶的連小兒媳玉珍在婆婆麵前也比大兒媳有麵子。素琴嫂子就沒這麼幸運了,她嫁過來的及早,聽說是因為家裏窮,不過百十斤玉米麵換來的。

這樣的人在勢力的婆婆麵前怎麼可能有地位?上隊掙工分,回家再做飯,操持家裏的活計。她婆婆不但懶,還饞,家人吃飯時她推脫身體不舒服,不肯吃飯,家人都走了她就會在家開小灶,偷吃炒雞蛋。還被提前回家做飯的素琴撞破幾次,自覺麵子下不來,幹脆誣陷是素琴做飯時偷吃。偏偏這大兒媳是個驢脾氣,嘴上不肯吃虧,免不了要爭辯幾句。可惜,換來的往往是一頓暴打,娘家又沒人撐腰,聽說連她公公都經常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