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色連衣裙轉過頭的那一霎那間,我看到她的右側臉頰上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的胎記。那胎記是如此的觸目驚心,幾乎覆蓋了她右邊整個臉頰。那黑色與左側炫目的白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那半張臉似乎在肆無忌憚的向我們展示著它的猙獰。是的,我確定當時想到的就是猙獰,既不是醜陋、也不是惡心,是猙獰的詭異。我突然間感覺自己處在一個天寒地凍的環境裏,周圍沒有一絲活氣,全身的骨頭關節被凍得生疼。
我想趙能大概也是這種感覺吧。誰又能想到,左邊長著天使般麵孔的青春美少女,右邊竟是魔鬼的化身?我突然明白,她之所以留著披肩發,隻不過是妄想遮蓋那一側的醜陋。
此刻的她是那麼的無助,頭低的更低,渾身瑟瑟的抖著,可能連逃跑都忘掉了,雙目中隱隱可見淚花。她本沒有招惹我們,可我們的反應卻深深地傷害了她,傷害了那或許原本就已自卑的心靈。
我已經從最初的極度恐慌中鎮定下來,而且比之前更清醒。想想確實沒必要,人長的醜俊不是自己能抉擇的,自己不是一直標榜非是凡人,不以表象看世界的嗎?原來骨子裏還是徹頭徹尾的俗物一個。我或許是為了對抗自己內心的俗氣,也可能是對她產生了一絲憐憫,就算是隻對那半張臉好了。
趙能還在地上坐著,“無能居士!”我心裏嘲笑一聲,不去管他,徑直走到女孩麵前,從她手裏拿過水杯,沒有猶豫也沒有拒絕,一切突然間變得無比的自然。
接水杯的一瞬,她略略抬了抬頭,我露出一個自己也不知含義的微笑,是歉疚?還是暗示她心安?還是其它什麼,我不知道,我更不知道她看到沒看到我的這個難看的微笑。但我看到了,看到了在她微微抬頭時,頭發向後一飄,露出了右側一隻畸形的耳朵。那耳朵弧度明顯異於常人,且上麵缺失了一塊,像是被什麼咬過一口;又像一朵沒有盛開便已經枯萎的花朵,皺皺的線條顯示著它曾經的生命力。
我的心再次一哆嗦,但表麵上並沒有任何反應。咱不能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不是?我拿過她的水杯,默默的走向水龍頭,或許是心情不好,臉色可怕,也可能是感官出了問題,我接水時似乎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
當我將水杯遞給她時,一聲“謝謝”低不可聞。或許出於禮貌,她伸出兩隻手來接。我剛想說一句不客氣之類的話,但再次卡在了喉嚨裏。心裏狠狠的罵著:媽的,你幹嘛要伸兩隻手啊!因為我看到,她另一隻手竟然是,六指!那是一隻右手。
天啊,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啊,為何會得到老天如此的眷顧?
當我拉起趙能時,女孩已經走了。趙能已回神,不再是那種失魂落魄的德行了。我倆拾起水杯接完水,在評頭論足中往回走。
回到操場後,趙能同學毫不掩飾自己剛才丟臉的表現,將那女孩的相貌向他們詳細描述,隻是更誇大了無數倍而已,我也隨聲附和幾句,引得他們幾個陣陣的哄笑。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想象出那長臉的真實?此事也不過在一陣短暫的議論和嘲笑中化為一陣風。
操場上漸漸地來了幾個老師,手裏都拿著一張名單,他們應該是各班的班主任了。
這時擴音喇叭開始響起:“同學們,你們好!歡迎你們來學校報到,從今以後你們將正式開始了你們的中學時代。恭喜你們成為一名優秀的中學生,也希望你們在今後的學習生活中,再接再厲,再創輝煌。同時希望你們能盡快融入一中,真正成為一中的一員,以主人翁的精神,生活在一中、熱愛著一中.”
在囉裏囉嗦了一大堆後,擴音喇叭裏開始念名字:“初一一班,有以下同學,張三、李四…”等等吧,反正就是這麼宣布。操場上的同學們立刻不再嘰嘰喳喳,都在屏息凝氣的聽著,生怕錯過了自己的名字。重名的同學巨多,比如“張磊”這種名字,擴音喇叭裏就會補充一句“是某某小學畢業的張磊”等等。
操場前麵的那幾位老師,突然都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張大紙,展開高舉過頭頂。原來上麵分別寫著“初一一班”“初一二班”的字樣。老師在竭力的大喊:“初一一班的到這邊集合!”“初一二班的…”
各班的班主任老師,如同菜市場的小販大聲吆喝著自己的商品,又像是放羊的羊倌兒嗬斥著自己的小羊歸隊。
張強分在了二班,我、趙能、劉冰和邢雯雯、季曉娟竟然都分在了三班,吳天宇是四班,吳建則為六班。在各自到班主任跟前集合時,張強又發現了以前的同學劉燕燕、李淳風等人;吳天宇班裏有薑振文、褚千明、唐果等人;而吳建班裏也有焦欣婷、婁義等人;我們班還有馮瑩瑩、李誌生、王壯等人,劉冰也發現了兩個他的同學,曹興賓和張豔雲。至於以前的其他老同學,或許有未被發現的,有分到二中去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