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顧不得聽張孃孃到底說了什麼,心裏那麼恐懼,忽然明白,她不診治,不告訴自己,這是一心求死了。
他又驚又怒,又害怕,為了個李奕,至於麼?
這時,禦醫已經到了,趕緊診治下藥。折騰到半夜,她還是沒有醒來。弘文帝一直守在床邊,急了:“禦醫,到底太後怎麼了?”
“太後感染風寒好幾天了,現在病毒入骨,一時三刻,是好不起來的。得看她天亮會不會退燒……如果不退燒……”
“不退燒就會如何?”
禦醫跪了下去:“老臣不敢說……若是不退燒的話……”
“滾……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都滾出去,去找良藥……要是太後死了,你們也活不成了……滾啊……”
心裏像是遭到了最重的一擊,她竟然這樣!芳菲,她竟然這樣。這是幹什麼?以死和自己決裂?
往事一幕幕地浮現心頭,神殿白衣如雪的少女,太子府巧笑倩兮的少女;幾年前那個意亂情迷的夜晚,除掉林賢妃,除掉乙渾,這些年北國的方針大計,甚至自己懷抱的孩子……自己的生命,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緊密地和她聯係在了一起,血濃於水,不可分割。
為什麼?為什麼兩人之間會變成這樣?
懷裏還抱著兒子,孩子不知什麼時候撲在他懷裏的,已經哭累睡熟了。他看著兒子長長的睫毛,清秀的臉龐,悚然心驚,一遍一遍地質問自己的內心:自己想她死麼?
自己真的希望她死麼?
自己曾經那麼渴望的一個女人,因為得不到,幾乎要發狂。等待了兩三年,也沒有辦法,所以,也死了心,回京後,寵幸了其他的妃嬪,每一次生了孩子,就總是大張旗鼓地告訴她,希望她妒忌,希望她憤怒……可是,她沒有,她從來沒有!
她總是保持著自己太後的風範。
她總是那麼不屑一顧。
無論自己用了什麼手段,她都無動於衷。
仿佛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關心北國的國計民生,外交戰略上。對於其他的,一概不聞不理,甚至,根本不像一個女人了。連女人特有的妒忌,爭風吃醋,她都完全摒棄了。
所以,他看到李奕的那把鴛鴦扇,才會瞬間失控,心底,完全被妒忌的魔鬼所扭曲了。
他淚如雨下,忽然撲上去:“芳菲,你醒醒,快醒醒……朕錯了,是朕錯了……朕對不起你……芳菲,你快醒醒……”
半個時辰後,禦醫匆匆回來,又拿了一些冰塊和藥物,弘文帝親自將藥汁給昏迷不醒的芳菲灌下去,又拿了冰鎮的帕子,一遍接一遍地替她敷在頭上。
好幾次,宮人們要上前替換,他都不耐煩地將她們趕走。
直到天明,芳菲的額頭,已經不那麼燙了,但是,還是沒有清醒過來。他心底絲毫也不覺得輕鬆,張孃孃幾次要來帶孩子去就寢,他卻執意不允。仿佛福至心靈一般,幹脆將孩子放在她身邊,讓兒子抓住她的手,依偎著她入睡。
他的手也抓住她,從來不曾放開。直到雙腿都麻木了,也沒有放開。他也倦了,不知不覺,就趴在床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