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道長憐憫地看著她。他早已精於世故，李奕那麼一個英俊男子，長期陪伴在太後身邊，豈能不招弘文帝妒恨？他私下裏，不是沒有提醒過李奕，可是，李奕總是裝著不明白，這麼多年無怨無悔地守在她身邊，幫她出謀劃策，幫她保守秘密，幫她教導兒子……他救了她兩次性命，所以，就注定把自己的命也交給她了。
那是一種如此高尚的情意，可是，就像死了的許多宮人，接生婆等一樣，就算不陪在太後身邊，李奕，遲早都是非死不可的。
弘文帝，不是羅迦陛下！
他不是。
芳菲的聲音那麼幹澀，艱難：“道長，我支撐不下去了……”
“不！太後，你決不能倒下去。李奕兄弟死了，現在，就是鮮卑重臣們清算漢臣的大限了。如果你倒下去了，也許，很快，王肅，高閭等人，統統都會倒下去……”
她憤怒地搖頭：“道長，我沒那個本事，我都自身難保。這些年，你們總要我這樣，總要我那樣，可是，我呢？我自己都保不住……我連李奕都保不住，他救了我兩次性命啊……”她匍匐在地，無聲地痛哭。
她忽然跳起來，抓住通靈道長：“道長，你說，陛下是不是還活著？我總覺得陛下沒有死……你有千葉紅啊，弘文帝都沒死，為什麼陛下會死？為什麼？你告訴我，陛下在哪裏？他到底在哪裏？”
通靈道長的目光黯了一下，月光下，他雪白的頭發，仿佛，又老了一百歲。
弘文帝誅殺李奕，喜得龍子，可謂雙喜臨門，連續幾天，心情都好得出奇，大宴群臣，騎馬打獵，好不快活。他也不去慈寧宮了，要見兒子，總是讓太監宮女帶到上清宮。
這天傍晚，他早早打獵回來，卻不見宮女們帶兒子到上清宮。他很是惱怒，便硬著頭皮來到慈寧宮。心裏也有幾分好奇，想看看那個平素總是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太後——李奕死了，她會有什麼反應？
剛來到慈寧宮，就聽得兒子的哭聲，幾名宮女哄他的聲音：“殿下，你該去上清宮向陛下請安了……”
“不，我不去……我要陪著太後……”孩子哭得十分淒慘，又恐懼。
弘文帝幾步就衝進去：“宏兒，你在幹嘛？”
小太子見了父皇，一下就撲過來，嚎啕大哭：“父皇，你快去看太後……太後她不行了……”
“太後怎麼了？”
他心裏一沉，抱了兒子，小跑著進了太後的寢宮。門口，張孃孃等跪著，泣不成聲。
他大吼一聲：“太後怎麼了？”
“太後她……”
他放下孩子，跑到芳菲床前，老遠，就感到一股灼熱，他一驚，伸出手去，芳菲額頭滾燙，卻渾身冰涼，已經昏迷不醒了。
“來人，快來人……叫禦醫……”紅雲得令，趕緊跑了出去。
他大怒，責問張孃孃等：“太後都病成這樣了，你們為什麼不叫禦醫？為什麼不稟報朕？你們是怎麼伺候太後的？”
張孃孃回道：“太後不許。太後不讓人請禦醫，也不許報告陛下。她連小殿下都不許告知。小殿下幾天見不到太後，今日哭鬧著非要進來不可……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