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現彩,紫氣籠煙。貝闕瓊宮,瑤衢分三條廣路;銀樓玉宇,朱扇開十二通門。桂殿蘭台,凝眸皆琳琅之器;丹楹繡柱,翹首瞻琬琰之城。皓魄臨窗,玉軸共牙簽一色;和風拂檻,珠簾與嫋篆齊飄。西兔東烏,轉旋兩儀之轂;左龍右虎,調和一氣之元。芝草楊枝,同蒼螭而度厄;火珠焦葉,偕赤彘以垂光。矢矯紅橋,高接千層寶塔;輝煌晶鏡,照徹萬頃冰壺。爛熳卿雲,繚繞露盤之座;繽紛異卉,芬馥閬苑之葩。太液昆明,九霄寧無巨水;金嶼翠島,上界亦有崇山。風伯清塵,雪花肇萬邦之瑞;雨師逐疫,雷霆鼓八節之和。四大帥錦袍繡甲,八天王玉帶蟒衣。羽衣佳人,手散一天花雨;霓裳童子,爐焚五色龍涎。九曜星官,肅班聯於殿陛;二十八宿,環威儀於崇墀。
造化元君,獻天道、地道、人道、鬼道道道無窮之冊;幽冥教主,奏胎生、卵生、濕生、化生生生不已之源。東閣金公,率蓬壺羽士嵩呼闕下;西方木母,攜廣寒仙侶欣舞階除。九江四海諸神,捧持鱗介總簿;三山五嶽列聖,爰呈禽獸通籍。屋漏中雷,詳一門之善惡;神荼鬱壘,報萬姓之欣戚。麟負朱紱,玄鶴銜千年碩果;豸懸赤壁,青鸞啄百歲名花。丹桂飄馨,八極淨塵氛之氣;白蓮流液,九野沾湛露之波。耿耿銀河,簪履雲霞並燦;鏘鏘鳳管,塤篪金石和鳴。喜見綺羅在禦,欣逢錦繡為叢。正是:九天閶闔開紫極,一朵紅雲捧玉皇。
於冰至金闕下,又有張、許、裘、葛四天師導引,至玉案前。叩首畢,奏陳籍貫並修真得道始末。上帝見於冰心結紫絡,麵有神光,帝心甚喜。下許多溫旨。命五老四極授玉冊金文。
以靖魔大使兼修文院玉樓副使,賞仙官二人,仙吏四人,童男 女四人,力士八人,仙樂一部,永遠服役。於冰頓首,謝恩退出。火龍真人早已等候在紫禁之外,看見於冰,大笑道:“你得有今日,我臉上大有光輝。”於冰即忙跪伏,火龍扶起道:
“你可同我參見教祖老君去來。”正是:
朱幡翠蓋膺丹詔,鶴馭鸞驂上九天。
麵壁勤修時尚淺,已成福壽大金仙。 第一百回八景宮師徒參教主 鳴鶴洞歌舞宴群仙詞曰:
參教祖,謁三清。入瑤池排綺宴。飲瓊卮,過嬴海。遊鳳闕,聽歌吹。
仙侶至,獻佳珍。賀升祺,陳雪藕。進焦梨,奏簫韶。舞幹戚,醉於斯。
——右調《三字令》話說火龍真人領了於冰並上帝所賜官吏男女諸人,先到八景宮報名掛號,知會了宣都大法師,稟知老君,立行傳見。老君大加獎勵,賜《太清丹經》一部,都功神印一顆。又道:《天罡總樞》一書,東華帝君業已代繳。虧你天資聰慧,竟能領略得來。戳目針乃吾至寶,至今未曾送還就賞了你罷。”於冰頓首叩謝,又向火龍真人道:“你門下出一好弟子,也算你眼界去得。”吩咐左右,賞鄭東陽風火劍一口,以旌其功。火龍亦 頓首叩謝。師徒二人辭出,至昆侖圃叩謁東王公,東王公賜太乙刀圭、火符內丹等物。又領至瑤池拜見王母,王母賜宴元台,令火龍、於冰列坐兩傍,自己居中獨坐一席,下麵華林、媚蘭、青娥、瑤姬、玉卮五女相陪。又詔董雙成吹雲和之笛,王子登彈八琅之璈,許飛瓊鼓太虛之簧,安法興歌玄靈之曲。宴罷,火龍同於冰叩謝。王母道:“冷於冰風度端凝,造就不可限量。
鄭東陽得此弟子,大長赤霞門麵矣。我亦無以為贈,知於冰尚未有府第,可於羅浮山鳴鶴洞居住。此洞係吾次女媚蘭修道之所,洞內外頗有奇景,堪寓飲嵐臥石之仙。”於冰頓首拜謝。
王母命董雙成道:“你可代我送二真人出瑤池。”火龍同於冰謝別了董雙成。又到紫芝崖朝拜元始,元始亦深喜於冰品格秀雅,道念純一,賜《符篆丹灶》七卷。
後領於冰至碧雲宮拜見師祖東華帝君,帝君慰勞至再,設宴款留。賜雌雄劍一、元珪二、寶珠四、百花無縫大紅雲影仙衣一襲。宴罷,帝君命火龍領於冰到蓬瀛海島眾仙聚會之所。
但見:
彩雲葉瑞,麗日呈祥。瀛洲三山,遍長九節之草;蓬壺十島,時開千葉之蓮。高峙銀樓,遙映一天皓月;橫開翠閣,遠接五色晴霞。風雨無虞,架海梁以掛柱;芝蘭有味,繞複道而流香。壁掛晶球,目眩光明之藏;室懸寶鑒,身居不夜之天。
文梓百尋,喜見枝枝相對;長鬆千尺,欣看兩兩同根。紫萸峰頭,青鸞與元鶴並舞;丹楓樹下,白鹿共赤豸偕遊。麟伏牡丹亭畔,鳳繞曲水池邊。翠蓋乍飄,皆課花評鳥之侶;朱幡相引,盡采芝種玉之人。裳履增華,聯火藻山龍以煥彩;雲璈迭奏,合金鏞玉簫以成聲。月夕添海屋之籌,卿雲爛熳;花朝驗天孫之錦,異卉菲芳。玳瑁筵前,共薦焦梨火棗;蕊珠宮裏,大陳 雪藕冰桃。白雪調高,編入長生曲譜;碧荷凝翠,裁成延壽舞衣。聆咳唾之德音,珠璣滿座;睹衝和之雅範,鳳月一簾。菖蒲煉出新苗,盤中丹轉;雲海蒸成香芋,鐺內煙浮。玉燭蘭膏,醉倚楠榴之枕;瓊漿貝液,爭啖鸚鵡之杯,正是:羽客冰廚瓜作棗,神仙拳勝鬥為觴。
於冰看罷,見眾仙男女老少不一,約五六百人,各佩服金冠雲履,錦衣繡裳,見於冰師徒落下雲頭,皆一齊拍手大笑道:
“新普惠真人至矣!”火龍命於冰先拜南極子,南極答以半禮,次拜眾仙,眾仙各跪拜相還。於是相揖相讓,同到鳳山香城之內。早已預備下筵宴,都讓於冰首坐,一則為是敕封有職事金仙,與受封散仙不同;二則又係初到。於冰那裏敢坐,仍是南極坐了首席。火龍吩咐坐於南極之側,卻是獨坐一桌,從眾仙相敬之意。眾仙各次序就坐,火龍反在於冰之下。須臾,酒泛芝漿,盤盛異果,眾仙童仙女歌舞齊行,真是花攢錦簇,快目怡情。
宴罷,謝別眾仙,於冰隨火龍到赤霞山流朱洞內,叩謝教授超拔之恩。火龍道:“汝本濁骨凡夫,不過百餘年,即正大羅金仙果位。雖上古有食一草一木飛升者,今非其時也。汝成就亦可謂甚速,敕授靖魔大使普惠真人,已出望外,今又兼玉樓修撰副使,不但為島洞諸仙未有殊榮,我從戰國時修道至今,亦不能有此際遇。此非上帝私惠於汝,緣汝腹內有《天罡總樞》一書,上帝知汝頗有道術,故破格任用耳。上中下三界諸仙,品分九等,統計八萬四千餘人。讀過他這書的,能有幾個?老君和你這緣法,我亦解說不來。想你高曾祖父必有天大陰騭,始能乃爾也。上帝首重濟渡仙才,我隻在數日內必膺寵命,督察水部矣。此缺極繁,凡江湖河海諸神聖職司水事者,有舛錯, 即行參奏。文移往返,日無寧息。參奏不到,大則為苟庇,小則為失查。安能如你做玉樓副使清閑?至言靖魔大使,不無失查之責。然雷部三百六十諸神巡行三界,無煩汝勞心也。”火龍話畢,於冰然後與同門見禮。火龍道:“以道術論,普惠應居諸弟子之首。然吾門下,統以先後為次序,列在第五可也。”原來火龍已先有弟子四人,為首道通真人,第二化行真人,此已受敕命者。未受敕命的,是晶瑩子、桃仙客。火龍亦設宴,自己居中,獨坐一席,令於冰獨坐一席在左,四弟子共坐一席在右,於冰說起:“未見修文院雪山道人,早晚走遭方好。”火龍大笑道:“各仙聖緊要去處,才到十分之一,量一異類小吏,見他不見他,何兄掛懷。若為他有贈書之情,書是老君假手於他,隻不治他盜竊之罪足矣。他還敢居功麼?若伊女錦屏、翠黛有成,已煉就人體,身分高出乃父數十倍,非僅三界諸仙青目,即我做師祖公的,亦不敢以異類薄待他們。
“又指桃仙客道:“你四師兄隨我數百年,神通道術也算有些,隻是不能膺受敕命,終於地仙而已。”仙客道:“弟子也是出身異類,不過比天狐身分高些。總加力修持,亦必為上帝所鄙,安敢望到五師弟地步?”火龍道:“你自不勉勵,還要如此委說。福海真人張果,非天地初開時一蝙蝠耶?三界諸仙神聖,那個不敬服他?就是上帝,亦加優禮。再過百餘年後,袁不邪必膺敕詔。到那時,你又有何說?仙道路闊,上帝何嚐鄙薄汝等。” 道通真人道:“袁不邪造就,必大有可觀。百餘年,隻瞬目可待耳。”於冰道:“此子入道沉潛之至,將來可望有成。
“道通道:“錦屏、翠黛何如?”於冰道:“他兩個俱有根基,異日天仙,俱未敢量。”又問:“連城璧、金不換、溫如玉三人何如?”於冰道:“連城璧為人光明磊落,向道純一,亦可 望有成。‘酒’、‘色’、‘財’三字,還不能動搖他。隻幹一‘氣’字,尚未調勻。他原是俠客出身,才修持三四十年,焉能將毛病化盡?”火龍道:“四字之中,惟‘色’字量難把持。今城璧於三字竟能固守,便是大可入道之器。止餘一‘氣‘字,隻用再修持三五十年,自平和矣。三十年後,我親去試驗他一番。若果有定力,不妨助其速成。”於冰又道:“金不換賦質最庸,又不肯精進。喜得他心無渣滓,嗣後地仙可望。
溫如玉特具仙骨,隻是他於‘色’之一字殊欠把持,未便定他的造就。”化行真人笑道:“有何難定?‘色’字與那三個字大不相同,有把持者,尚恐動搖,況無把持耶?”道通真人道:
“像這些人,五師弟原不該渡他,隻用化一絕色女子一試,即立見肺肝矣。他總有滿身仙骨,何益也!”火龍道:“普惠修持無多年,門下便有許多弟子,怎道通、化行門下竟無一人?“道通真人道:“數百年來,也曾陸續看中十數個,於‘酒’、‘氣’二字尚能把持,隻到‘財’、‘色’二字,不用兩試三試,隻一試,便是再不可要之人,從何處渡起?”火龍大笑,眾弟子亦皆笑。
化行真人道:“看來五師弟不過好渡門徒耳,若弟子等肯渡脫異類,何愁不得三五十人?”火龍連連搖頭道:“談何容易!不但三五十,你若於異類中能渡得一個成就正果,於我麵上亦有光輝。緣此輩原是邪種,少通變化,他便要播弄風雲,作祟人世,千百中,無一安分者。再經仙傅,其膽大妄為,較人中之最不安分者還更甚數倍。前通元真人馬鈺陽、文逸真人梅福因渡異類在教下,後來大肆宣淫,穢汙山島,致上帝震怒,俱降職為先生。若非四天師保奏,已打入輪回矣。你等焉可因教下無人,便留心此輩麼?大要異類之中,惟猴性一刻無定,求安坐五六句話功夫亦不能。袁不邪以一猴而能沉潛入道,此 謂反常。反常者必貴,乃造化獨鍾其靈,一經仙傅,必身列金仙,豈神仙、地仙所能限量!至於錦屏、翠黛,我早已密行推算,亦皆大成之器。此乃天緣遇合,該造就於普惠門下也。”於冰道:“弟子冒昧無知,妄收三異類。今聽馬、梅二真人話,反大生悔懼矣。此後雖身居天府,卻心在人間,總信得過他們,一月之中,也得推算稽查兩次方妥。”火龍大笑,眾弟子亦各笑。宴罷,於冰叩謝,火龍命本洞仙樂執朱幡翠蓋,送於冰至羅浮山鳴鶴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