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恤貧兒二士趨生路 送貞婦兩鬼保平安(2 / 3)

主仆二人喜歡的千恩萬謝,叩拜而去。

於冰出了廟中,走至曠野,心喜道:“今日此舉,不但全了朱文煒,兼知林岱的名姓下落,又教我放心了一處。”又走了數步,猛想起:“文煒不知有妻子沒妻子,如無妻子罷了,若有妻子,他哥哥文魁已回家半載有餘,定必大肆淩逼。庸平婦人改嫁到罷了,設或是個貞烈女子,性命難保。”想罷,急回廟中,要問這話。奈他主仆已去。於冰還望他回來,等了一會,笑道:“河南可頃刻而至,何難走遭,況別連城璧已及三年,也須與他想個落腳處,豈可長久住在金不換家?直隸亦須—往。”於是於無人之地駕起風雲,早到虞城縣地界。將超塵喚出,吩咐道:“你去虞城且朱文魁家,查他兄弟朱文煒有妻子沒有,刻下是何光景,朱文魁夫婦相待何如,詳細打聽,莫誤!”超塵去了一個多時辰,不見回來。於冰深為怪異,又叫出逐電查覆。少頃二鬼在道上相遇,一同回來。超塵稟道:“小戶人家,非名門仕宦可比,最難訪查。況他家又住在柏葉村,離縣七十裏。鬼頭在城中遍訪,始知其地。到他家細問戶灶中 霤諸神,已訪得明白。”遂如此這般細說了一遍。又言:“前日晚間起更時分,薑氏同段誠女人歐陽氏,俱假扮男子,分帶銀五百兩,欲奔四川,尋朱文煒去。本日住吳公店中,昨日止走了十五裏,住在何家店中,今日總快也不過走十數裏,此刻大約還在西大路上行走。”於冰大笑道:“果不出吾之所料,幸虧來的不遲不早,四川道路豈是兩個婦人走的?還得我設處一番。隻是朱文魁固屬喪心,其得禍亦甚慘,若非歐陽氏兩次竊聽,薑氏亦難瓦全也。足見上天報應甚速。”再看收了二鬼,急忙借土遁向西路趕來。

不過片時,見來往人中,內有兩個人異樣:頭前一個,穿灰布直裰,像個家仆打扮;後麵跟著一個,穿著藍衫、儒巾、皂靴,步履甚是艱苦,文雅之至。於冰緊走了幾步,到他跟前一看,但見:

頭戴儒巾,麵皮露脂粉之色;身穿闊服,腰圍現嫋娜之形。

王項低垂,見行人含羞欲避;柳眉雙鎖,愁遠路抱恨無涯。靴底厚而長,疑是淩波襪包襯未緊;袍袖寬而大,莫非鮫綃氅裁剪不齊。容貌端妍,實有子都之韻;肌骨薄弱,卻無相如之渴。

宜猜繡幃佳人,莫當城闕冶子。

於冰見他羞容滿麵,低頭不敢仰視。心下早已明白,也不問他話,離開了七八步,在後麵緩隨行。看見百步內外有一店,兩個人走入去了。於冰待了一會,也入店內。見他兩個在東下房北間,於冰就住了對麵南間,總是一堂兩屋的房。少刻,小夥計問於冰飯食,言每頓大錢四十五文,房錢不要。於冰道:

“我起身時,如數與你。飯是不吃的了。”小夥計去對過打發飲食,須臾又送入打來。於冰忖度道:“此刻人尚未靜,須少 待片刻,再與他們說話。”又待了一會,見門戶早已關閉,於冰道:“這也是他回避人的意思,我也不必驚動,且等到明日再說。”依舊回南屋打坐。

次日天明,聽得北房內說話,商量要雇車子。於冰看了看,見已開門,便走入北房舉手道:“老兄請了。”隻見薑氏甚是著慌,歐陽氏道:“相公來有何見諭?”於冰坐在地下板凳上,問薑氏道:“老兄貴姓?”薑氏也隻得答道:“姓朱。”於冰又問道:“尊諱?”薑氏沒有打點下個名字,便隨口應道:“賤名文煒。”於冰道:“是那一縣人?”薑氏道:“虞誠縣柏葉村人。”於冰道:“這是屬歸德府管轄了。”薑氏道:“正是。”於冰道:“這敢是個大奇事。”歐陽氏道:“一個名姓、地方,有何奇處?”於冰道:“天下同名同姓者固多,也沒個連村莊都是相同的。我今年在四川成都府東門外龍神廟中,見一個少年秀才,名姓、地方與老兄相同,還跟著個家人,叫做段誠。”薑氏忙問道:“此人在四川做甚麼?”於冰道:“一言難盡。他有個哥哥叫朱文魁。”隨將成就林岱夫妻,並他哥哥如何長短,詳說了一遍。薑氏道:“這諱文煒的與我最厚。

既言被他哥哥趕逐,不知他近來光景何如?棲身何地?”於冰道:“他如今困苦之至。”又將文煒投奔崇寧縣,被趕逐出境,又不好再回金堂,無奈住於成都關外龍神廟中,主仆輪流討飯吃,“老兄既言最厚,我理合直說。”薑氏同歐陽氏聽了,立即神氣沮喪。歐陽氏還掌得住,薑氏便眼中落下淚來,若不是對著於冰,便要放聲大哭。

於冰道:“老兄聞信悲傷,足見契厚。”歐陽氏道:“老相公尊姓?”於冰道:“我姓冷,名於冰,直隸成安縣人。”歐陽氏道:“老相公適才說今年見他兩人,此時還是三月上旬,好向千裏路,不知是怎麼個走法?”於冰心裏說道:“怪不得 此婦與他主母出謀定計,果然是個精細人。”因笑說道:“是我說錯了。我是昨年十月裏見他們。”歐陽氏道:“這就是了,我說如何來得這樣快!”薑氏拭去淚痕,又問道:“先生也沒問他幾時回家麼?”於冰道:“我見他時,他正害病。”薑氏驚問道:“什麼病,可好了麼?”於冰道:“也不過是風寒饑飽,勞碌鬱結所致。病是我與他治好了,至於歸家之念,他無時不有,隻是他主仆二人,一文盤費沒有,如何回來?我念他窮苦,又打聽得林岱與荊州總兵林桂芳做了兒子,大得時運,我幫了他十八兩銀子,打發他主仆去荊州後,我才起身。”薑氏聽罷,大喜道:“先生真是天大的恩人,我磕幾個頭罷。”說罷,恰待下床叩謝,歐陽氏悄悄的用手一捏,薑氏方才想過來,又問道:“他到荊州,林岱定必幫助,到隻怕一半月,也可以到來。”於冰道:“他因他哥哥不仁,回家恐被謀害,定要久住荊州,臨行再三囑托我,務必到柏葉村麵見他妻子薑氏,有幾句要緊話著我說。我受人之托,明日還得去尋訪這柏葉村方好。”薑氏道:“我就是柏葉村人。他的眷屬從不避我,有什麼要緊話和我說一樣。”於冰笑道:“豈有人家夫妻的話向朋友說的?”薑氏心急如火,又不好過為催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