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忽然怪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小心翼翼道:“你真不知道嗎?陸老師今天不來了,他沒跟你說嗎,我以為他送你上學的呢。”
陸南川今天請假了,全班都知道的事情而我不知道,他是忘記告訴我還是故意隱瞞?但我還是說出疑問:“我沒有讓他送,但是今天早上我看見他來了。”
同桌聳了聳肩,意思是反正他請假了,不信你可以看物理課會不會變成自習。
我記起昨晚許煙說過家裏有事,得回家一趟。那麼他是開車送她了?
腦袋裏有不好的預感,我突然想到,陸南川莫非是去拜見嶽父嶽母的?他雖然隻有二十四歲,也不是沒有可能。嫁女心切的父母們是非常樂意見未來女婿的,談笑間就能把結婚計劃連同婚禮日期一起搞定。陸南川那個神經協調係統失常的家夥,被人賣了可能都不知道呢。
越想越覺得心驚,整個上午渾渾噩噩度過。官夏抱住我的胳膊搖了好幾下,把我從噩夢中拉醒。我的鞋櫃開了一半,運動鞋還在裏麵,人站在櫃子前呆住了。官夏摸著下巴,見我回神,馬上笑眯眯地雙手背在身後道:
“今天和寅好幾次走神呢。”
“以前不也是一樣嗎?”我掩飾。
“不一樣哦,這次心裏藏了事情,是因為南川老師不在嗎?”
可怕的女人,每猜必中。
我在心中默默哀叫一聲,正色道:“哪有這種事,官夏能為了自己的形象少說一些奇言怪語嗎?我走神是因為早上打架的事。”
“耶?鼻子受傷了。”
我把早上的事情敘述了一番,為了引開她的注意力,特意加大了對妙風翼的稱讚。結果一說完,這個人立即被提了出來。官夏點著小巧的下巴,告訴我妙風翼確實出生於不同尋常的家庭。
“是聽我爸爸說的啦,他那個人說話和平日的行蹤一樣神神秘秘,什麼都不肯講清楚。隻知道妙風是一個很古老的姓,在古代跟皇族關係極為密切,作用類似於隱蔽的左膀右臂。幾十年前妙風家族在C市的勢力很大,官商結合,黑白兩通。無論在哪個國家,發達到這步都已經能一手遮天了。妙風家也是,他們出了一個厲害的人物,叫妙風赫。如果不是妙風翼的爺爺,至少是爺爺那一輩的人物。妙風赫為了擴大家族生意,幹了些不大合法的事情,不知怎樣被揭發了。家族漸漸隱蔽下去,不像以前那麼風光強勢。”
我問道:“什麼樣的違法事跡?有強搶民女嗎?”
“是生意上的事情啦,和寅不要總是講些幼稚到不講道理的話好不好?”
我摸了摸鼻子,“因為不了解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除了尋釁滋事你還了解過什麼?”
我覺得不能這樣說,昂首道:“ 打擊豪強我也是很關心的。”
官夏關上她的鞋櫃,用鎖鎖好,轉回頭來看著我,“這種事還是不要拿出去說的好。畢竟關係到金錢啊名譽啊這種東西。妙風翼現在和我們同班,要是聽到有關家裏的風言風語,心裏也會不好受的。”
官夏總是第一時間考慮到別人的感受,可以說是所有好女孩的特征。如果妙風翼真的是個沒落貴族後代,臉上必然常帶傲然不平之色,聽到別人議論自家的衰敗自然很難受。然而他並不是這樣的人,早上的出手相助是真心的,這我能夠分辨得出來。
周圍的人群開始離開,到時間去上體育課了。我彎腰把網球鞋穿上,直起身來,見朝憫逆著人流朝這邊走來,身旁跟著體型龐大的鬆宮葉。
有時候人的私心體現在他們日常相處的同伴身上。不知道朝憫是怎麼想的,總覺得他和鬆宮葉在一起動機不純。難道是為了襯托自己的俊朗帥氣?等等,什麼時候我也學會了這種功利化眼光。
“早上我們還在打賭今天和寅會以何種新麵目示人,原來鼻子包成了大蔥,跟人打架了嗎?”朝憫遠遠地說道。
鬆宮葉立即澄清:“我絕對沒有參與打賭。”
我退開半步以便同時瞪著他倆,“拿別人相貌打賭的家夥和碗邊吃剩下的菜渣有什麼區別。”
官夏接著說,“區別還是有的哦。朝憫同學膚色紅中帶黑,黑裏透紅,像燃燒煤球一樣健康溫暖,菜渣比起來就難看到下等級去了。”
朝憫穿著球衣,臉上淌了汗,剛剛運動結束的樣子,確實是黑中帶紅,紅黑相間,偏深色的臉龐此時紅撲撲的。聽到官夏的描述,他露出責備卻溫柔的深情。“經常使用菜渣這類字眼就不是淑女了哦。”
官夏用手貼住臉頰,像是擔心臉上的笑支撐不住,說:“朝憫眼中的淑女,應該隻有和寅吧。”
我狐疑地看著他倆,本人跟淑女這兩個字有半根線的關係嗎?
朝憫仿佛被熱水燙到了哪裏,狠狠地扶住鞋櫃。
“說話要講良心!陸和寅哪裏看起來是淑女了,根本連女生都算不上吧。隻有眼神出問題的人才會把她當成女生,腦子被毛線纏住的家夥才會誤以為她是淑女。我朝憫絕對不會犯這種低級到單細胞生物才會犯的錯誤。”
雖然大體上我同意他的說辭,也覺得他的形容造句誇張而不失好處。但自己心中所想與別人說出來的效果是兩碼事,尤其這個人一臉激動到不知所措的樣子。在朝憫把最後一個字吐出來的同時,我抬高腿賞他一個回旋踢。
' “混蛋,受死吧!”
“啊……”
痛苦而又不出所料的哀嚎。
有時候人是一種恐懼的動物,因為恐懼而恐懼,徒然消耗著精力時間。並非隻有那些感情豐富喜形於色的人容易害怕,真正的恐懼內藏於心,如同黑色的潮水,帶來無聲的滅頂。在潮水淹沒之前,總有人發出兩聲呼喊,幾次求救,掙紮著激起雪白的浪花,如同浮在嘴邊的嘲笑。我想自己還沒有感受到那些就學會了沉默,學會了一動不動地接受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