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跟我說進這條巷子是為了買一種品牌很老的豆漿,而我並未看見他手上拿了東西。除非我眼花了,或者他扔掉了,總之豆漿這種東西也不是什麼名貴食品。
四個人麵露驚訝,想不通這個瘦弱蒼白的男孩是從哪裏來的,而他居然說:“都給我住手。”
那威嚴的神氣,仿佛主人在對爭搶食物的寵物說:都給我停嘴。
我們一邊震驚著,一邊真的住手了。
妙風翼清冷的嗓音聽起來像是初春落下的雪,綿軟中帶著寒厲:
“你們三個男人欺負一個女孩子,不覺得臉上無光嗎?”
“這是我們的事,少插手。”
小胡子摸了摸髭須,讓最初的恐懼過去。就回答聽來還是顯得底氣不足。我有點好奇,小胡子是不是在忌憚著什麼?以他的人品是不可能回話不帶髒字的。這妙風翼長得弱不禁風,動起手必然是吃虧的一方,有什麼可怕之處呢?
“我不會插手這件事,先前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他不緊不慢地說著,又看了我一眼,“還有,希望你們看清楚這個,以後別再找陸和寅的麻煩。”他把一枚銀元大小的圓形徽章丟進小胡子的懷裏,小胡子捧到眼前看了,髭須向下歪斜,麵露驚懼之色。
“假的?”他不可置信地吐出兩個字。
妙風翼冷笑,一個字也沒說,轉身牽著我離開了巷子。
被打的地方疼痛開始發作,渾渾噩噩地跟著他,直到進了校園,我才想起說一句謝謝。追溯起來我和妙風翼一次也沒說過話,他竟然知道我叫陸和寅,還在關鍵時刻瀟灑相助。出手又出口,就是不曾動手,比較之下打架真是一種愚蠢又低劣的行為。
我走著走著臉紅了,頓住腳步道:“今天非常感謝你,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妙風翼注視著我,頰邊現出深深的酒窩。
“報答什麼的就不用了吧,和寅不是也經常幫助別人?”
“呃,有嗎。”我不好意思地摸著頭。
“不隻是簡單地出手支援,還會反過來尋找肇事者,堅決把壞事情消滅幹淨。這樣的和寅,一直是令人欽佩的對象。”
妙風翼睜大一雙瑩潤的眸子,說著動聽的讚美話語。伴隨著那聖人彌留之際送給世人最後的光輝思想般的無暇微笑,木雕石刻出來的假人也會被他感動。我忘記了該說什麼,恰如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模糊地聽到他說什麼身手高強,於是回應道“也沒有多厲害了,隻是小的時候比較調皮,總是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孩子,所以被當成不良打架王。父母擔心這樣下去會惹火,才送我去學跆拳道。其實這種東西也不適合隨便打架啦,尤其是跟這種整群撲上來的家夥,還是會吃虧的。勝隻勝在心理上而已。”
最後一句話好像很有道理,卻聽妙風翼說:小時候的和寅也沒有欺負別人呀。
我怔怔的看著他,他怎麼會知道我小時候的事情?這話說的跟我一起長大似的。我明明沒有遇見過這麼可愛的同學,否則印象一定很深刻,絕對不會半天想不起來的。要知道我那時調皮搗蛋是一方麵,重感情講義氣充當江湖大哥(大姐)是另一方麵。絕對更生動有趣更重要的一方麵。
恰在這時陸南川進了校園,車子轉過彎道的一刹那露出了他的臉,這麼遠的距離這麼短的一刻都能看見,我對自己佩服的五體投地。他本來說要送我上學的,被我以嫌棄為由一口拒絕了。要是見到我在這裏有說有笑,還抓緊時間打了一架,不知要怎麼找茬呢。
我隻好道了一聲歉,匆匆跑進教學樓。到樓梯轉角的時候回頭見妙風翼仍然站在原地,目視著遠方,凝然出神的樣子。
自習課上,我的鼻子再次流血,開始以為一點點後來越流越洶湧,鼻血歡快的染紅了我的衣襟,嚇得同桌那個膽小鬼哇哇亂叫,什麼你要死了,有人出事故了。不得已我扔下書本跑去了醫務室。
醫務室的阿姨跟我挺熟,原因在於我比其他同學去得都要勤快一些。平時感冒發燒還在其次,訓練的時候身體這裏腫了那裏破了倒多一些,難怪陸南川對我的興趣愛好深惡痛絕。包紮好鼻子,在休息椅子上坐到了下課。想到下麵一節是物理,心裏直發愁。這副模樣肯定被陸南川拉到辦公室訓斥,說不定還拿來嘲笑,說些自討苦吃之類的冷笑話。不管笑話有多冷,隻要是損害我純潔心靈的,他都非常樂意重複多次。
不然下一節翹課吧。我翹過班主任的課,卻沒有翹過陸南川的課,想想真是遺憾。班主任是我們語文老師,早已過了退休年齡,作為特級教師來教我們這群不大正常的孩子。問題倒不在於他的年齡,而是他的眼睛。他把我當成男孩子,有一次見我進了女廁所,居然不聲不響地叫我站了一整天辦公室。
陸南川的課我是不敢翹的,那是因為以前乖覺,好好的沒必要惹他生氣。現在已經犯事了,再怎麼樣都要被數落的,不如等臉上的傷好了再回去,以一罪抵另一罪,還不用忍受上課的辛苦,想想都覺得自己明智。
思緒起伏了半天,不由為這場偉大行動心潮澎湃熱血沸騰,覺得自己終於反抗了一回那個專製主義封建君王,還是一次有意識的聰明的思前想後計劃已久的行動,以前怎麼沒想到?回到教室,我默默的收拾東西,快收拾好了看向同桌,她躲得遠遠的,已經不敢再看我。無論如何應該囑咐一聲,為我這次臨行前留下一句經典句子。
“今天就當我沒來過吧。”想了想說道。
“為什麼?”同桌呆呆的問。
“如果陸南川問的話你就這麼說。”在學校我從來不叫他老師,一直是直呼其名,除非想要諷刺戲謔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