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闌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擼下去，刻意繃起臉色，壓低聲音道，“我可是先皇當年最信任的人之一！”
弘霖臉上血色全無，後背一陣發涼，“當年，太上皇為了在皇族中立威，殺盡爹的近衛近臣，想從他的刀下活命，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生——是怎麼逃離京城的？”
景闌不緊不慢地解釋，麵色淡然，就像是回憶從前很普通的一件事，“有貴人相助，我至今記得她的恩情。”
“貴人？”弘霖眯著眼反問。
景闌含笑點了點頭，“不說我的事了，隻要王爺記得我是值得親近的人就是了。”
弘霖垂下眼簾，悠悠吐了一口氣，沉聲問，“剛才先生說，有關於我爹的事要告訴我，究竟是什麼？”
景闌頓了片刻道，“王爺真的以為…先皇在乾清宮勤政殿被大火燒死了嗎？”
隻這一句話，就讓弘霖似被雷劈中一般，呆立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景闌望向窗外湛藍的天空，輕聲道，“史書記載，承文帝後於乾清宮勤政殿自絕，大火熊熊燃燒，用了整整一夜才撲滅。隻因在勤政殿內抬出了兩具焦屍，所以，所有的人都相信了承文帝後已歿。”
“…那…那不然呢…”弘霖咬牙問道。
景闌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字道，“史書從來都是寫給後人看的。”
弘霖受到極大震撼，耳邊似有千萬隻蜜蜂在嗡嗡亂叫，讓他頭疼不已，“你到底想說什麼！”
景闌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一個人，他沒有死！”
弘霖驀地睜大眼睛，嘴唇上下打著顫，“是皇帝…還是皇後…”
景闌寬釋般地笑了，“王爺說呢？”
弘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下來。他已過弱冠之年，並不是可以隨意哄騙的三歲小孩，對別人說的話都會在心中衡量一番。
此刻麵前這人說的話讓他實在難以相信，然而不知為何，他卻矛盾地認為這個人不會欺騙他。
景闌知道自己說的話對於他來說是天方夜譚，過去十多年，他一直以為生父湮滅在乾清宮的大火中。到如今，似乎已經成為不可改變的事實。
看著弘霖緊鎖眉頭，他真的很想告訴他，爹爹與你不過咫尺之距，爹爹不是狠心拋下你獨自逃命的膽小鬼，爹爹回來了…回來陪你了…
可礙於過往種種，他終究說不出口。
“你說我爹沒死…我爹沒死…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弘霖痛苦地抱頭蹲在地上，矛盾的心理似乎要將他摧毀。
他忽然抬頭凝視著景闌，眼中凝結了一層冰霜，咬牙問，“你說我爹沒死，有什麼證據？”
“沒有物證…”景闌仰脖悲歎不已，“隻有人證。”
沒有物證，隻有人證。
關於承文皇帝的一切，早隨著乾清宮的大火遺失在歲月中。經曆當年皇位變易的人，要麼沒了性命，要麼遁世歸隱。能確切記得二十年多前種種的，大概隻有當事人了。
弘霖猛地站起來，一股強烈的氣息直衝他的天靈蓋，使他額頭青筋暴起，拳頭攥緊。
他剛邁出第一步，就被景闌死死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