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城門走朱雀大街,在榮德坊的道口向右一拐,進了寬闊的一條主街。主街上行人稀少,凡是能看見的都穿著價值不菲的袍子。這條街是出了名的“皇街”,兩位親王住在這兒,王府大牆連綿望不到頭,占據了大半條街。
“這邊是睿王府,頭上才是恪王府呐!”小順撓著頭,對著常叔問道,“您家親戚住地皮這麼貴的地方?這一塊兒沒有平民百姓能買的起的地啊!”
常叔悠長地“哦”了一聲,四周環顧著,自顧哼道,“二十多年了,榮德坊改成這樣了…”
“啊?您說什麼?”
“沒什麼,我親戚不在外邊,住恪王府。”
這下子小順歡騰了,拉著他的袖子一個勁兒問,“您家親戚是在王府辦差的吧,他是什麼差上的?不瞞您說,過了年我就去王府辦差了!”
她話音剛落,身後就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似乎振的大地都在發顫。極目遠望,幾人騎馬疾馳而來,為首者著水紫織錦袍,身披大氅,上麵繡著的圖樣似是四腳蟒,張牙舞爪甚是猙獰。
弘霖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瞅著小順,不無嘲笑地道,“喲,快瞧瞧這是誰,你小子怎麼到這兒來了,年還沒過呢,就巴著到王府裏來了?”
小順臉臊地奇紅,“能給您跑腿辦差當然是祖宗墳頭冒青煙了,這也是給您來拜早年了。”
弘霖嗤笑了一聲,“你這麼有眼力勁兒,本王怎麼不知道?行了,別藏著掖著的了,是不是沒有過年的銀子,想過來先支點兒俸祿啊?”
沒有置辦年貨的銀子是真的,但確實沒有想提前支俸祿。她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是替人指路了的,人家從南邊來走親戚,親戚住您王府,這不就是…”
她再一轉身,卻看不到常叔的身影了。她無比尷尬,怯怯地看著弘霖道,“小的沒說謊,真的沒有…”
弘霖知道她沒說瞎話,剛才的確是看到她身邊有人了,這會兒不見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攏了攏大氅,一揚鞭子,馬又嘚嘚地走起來。他拽下腰間的荷包,扔了下來,“這點兒銀子留著過年吧,換身衣裳,下回再這麼髒,我就讓人揍你!”
穆小順尚在發呆之際,弘霖一行人已經消失在視野中了。常叔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把掠過她手中的荷包,“小夥子,能不能把這個荷包留給我…”
“啊?哦!誒,常叔,你剛才去哪兒了?一眨眼就不見了!誒,你一個老爺們,要小夥兒們的荷包幹嘛,不給!”
她本是逗他的,卻不想常叔就此沉寂下來,臉色落寞地難看。
“常叔…給你…”
他勉強擠了一個笑容,“謝謝你。”
小順頓時說不出話來,兩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起來。
常哥,長歌,景闌頂著這個身份再次走在了金陵城中。一切是那麼的熟悉,和夢中一模一樣。無數次從夢中哭醒,大概是想到那個從生下來就沒養在身邊、沒有給予父愛的兒子,在小薇的勸說下,他最終邁出了這一步,到金陵來看看他,哪怕遠遠隻見一麵也好。
沒想到剛到金陵城,剛走到恪王府的門口,就遇到了他。當時激動地無以複加,隻看到那張與自己年輕時肖似七分的臉,就慌亂地不知所措。自己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就算親生兒子到了麵前都不敢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