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勇的楊叔叔(一)(1 / 1)

院子裏的人都喚楊角的爸爸老楊,這源於國人特有的風俗,‘老’字體現出對別人的尊重、事物的厚重,其實楊叔叔一點不老且身材魁梧,體格健壯,國字臉,臥蠶眉,雙目炯炯有神,說話時聲如洪鍾。每天一早,楊叔叔就在院子裏練武,踢腿,揮拳,展身,刀槍棍棒挨個來一遍。

並且,楊叔叔有一個特別標誌性的愛好,就是每天練武時喜歡來上兩句,例如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等的段子,搞得院子裏人每天早上聽不到就不踏實。

我從小聽著楊叔叔的戲長大,自然認為楊叔叔唱的是好的,在我心中對楊叔叔,隻有崇拜,不僅因為他戲唱得好,還因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可以將鐵臉盆生生撕裂。

聽我爸爸說,當年楊媽媽跟楊叔叔不知道因為什麼事生氣,楊媽媽嘮叨了一天,楊叔叔始終一言未發,晚上楊叔叔要睡覺,楊媽媽不讓,還動了手,楊叔叔一句話沒說起來拿著臉盆直接撕兩半,當時就把楊媽媽嚇傻了。

楊叔叔還特爺們說“我不是不敢打你,更不是打不過你,因為你是我老婆,我不舍得打你,你無理取鬧可以,但要懂得適可而止。”

這以後,到楊角出生,長大,上學,楊叔叔因為各種事一共撕裂了七個臉盆,一個個整齊的掛在他們家窗戶上。

第一個臉盆是楊媽媽掛上去的,楊媽媽從此就打心眼裏佩服起楊叔叔了,以後至此極少爭執。多數情況下是楊叔叔有事找楊媽媽拿主意,楊叔叔的忍讓和楊媽媽的改變造就了楊角一家家庭和睦的景象。

被撕裂的臉盆像一張張呲牙咧嘴的沒有眼口的臉譜,讓人不知道再嘲笑誰。

楊角家有一個水果鋪,楊媽媽是個精明的商人,楊叔叔又是個誠實守信的人,在他們的辛勤操持下,小店經營的有聲有色。

我和楊角年齡差不多,因為爸爸媽媽在外地工作,很久不回來一次,就將我托付給楊叔叔和楊媽媽照顧。楊角家各種各樣、各個時節、各種價格的水果隻要有楊角吃的就一定有我一份。隻是上初中後的兩年,我漸漸大了,才自己做飯,即使這樣,平日裏也總少不了楊角家裏照顧。

我認為自己還算是個早熟的人,小的時候,我和楊角一樣玩著各種各樣有趣無趣的東西,有同樣稚嫩的想法,有很多幻想。我們會好奇每一條小河的盡頭是什麼?會好奇雨水從哪裏來?會好奇隔壁靳小蕾為什麼有兩條漂亮的麻花辮?我的妹妹莫小妙為什麼那麼愛哭鼻子?也會好奇爸爸為什麼會長胡子而我們沒有?

我吃住在楊角家,我覺得這也是我的家,我甚至覺得楊媽媽就是我的媽媽,楊叔叔也向對楊角一樣對我。但後來,很多事讓我知道,別人父母對自己和自己父母對待自己終究是不一樣的,我心裏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就拿我倆讓四喜家的狼狗拉肚那一次事兒來說,楊叔叔好一頓收拾楊角,作為主謀和同犯的我隻是被罰站了一會兒。

我骨子裏是個反叛意識很強的人,但自小爸爸媽媽教育我要聽老師和長輩的話,要懂得禮貌,要聰明好學,要虛心求教。但我討厭求問時對方趾高氣揚的樣子。我也不想虛偽的抑製愛好,謙卑假裝禮貌。

旁人都覺得我是個還算聰明的人,功課總是毫不刻意的學習就能得到滿意的成績。其實,沒有人知道,整個大院裏,每天學習到深夜的隻有我自己。

我不怕寂寞,我隻是怕孤獨。

我用刻苦學習對抗寂寞,我喜歡被讚美和仰視。

隻要有楊角,我就沒有孤獨。

楊角是我脆弱敏感心靈的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