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他隨意的走進他外甥的辦公室，撞見他外甥歪在教導主任懷裏卿卿我我時，他廣闊的家就變成門口的那一片了。
他是怨恨他外甥的，他時常在門口詛咒他外甥，他說：“這個賠錢貨，大男人沒一點男人樣，像個娘們，他媽生他時被驢踢了……”
聽到的人會打趣道：“那不是你外甥麼？他媽是你姐還是你妹啊？”
老魚回答說：“被驢踢過就和我沒關係了。”
老魚依然憤憤不平的嘟嚕著嘴，來來回回在門口有限的空間裏踱步。
我把車在學校門口停好，走下車朝門衛室喊道：“老魚，老魚，”門衛室的燈亮起來，我繼續說，“老魚啊，快點開門，我給你外甥介紹男朋友來了。”
這是我們和老魚常開得玩笑，老魚會少有的露出笑容，說：“你們要是真有合適的就給教導主任說去，看他願不願意？”
門衛室的門開了，老魚穿著背心，披著褂子走了出來。
“你找誰？”
我說：“是我啊老魚，阿七。”
“阿七啊，你都長這麼大了，怎麼一點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老魚說話的速度很慢，相比記憶中言語利索的老漢，現在的老魚玩玩全全是個即將遲暮的老人，滿臉的皺紋在大門那邊印證了歲月在老魚身上留下的痕跡。
老魚說：“你來學校有什麼事麼？這麼晚了。”
我說：“我沒事，正好路過，順道來看看你。這些年你過的可好麼？”
老魚說：“我過的還好，就是身子骨不如從前了，人老了，沒幾年盼頭了，你等著我給你開門。”
老魚折身回屋，拿出一串鑰匙，熟練的挑出一把插進門上掛著的那把大鎖中，輕輕一扭，門鎖打開，我上前幫著將盤在門上的鐵鏈拿下。推開門，待我進去後，老魚又把門關好。
老魚把我迎進屋裏，我看著老魚依然肮髒的床鋪，挑了個同樣髒兮兮的的板凳坐下，老魚也坐下後，我遞給老魚一根煙，老魚接過說：“看來你混得不錯啊，這是中華，我是抽過的，咱們國家最好的煙，北京的人才能抽得起，是不？”我笑了笑，不想顛覆他的認知。他又說：“二狗子給我拿過兩盒。”
我說：“柴二菊同誌對你還不錯啊！？”
“呸，還不是那年我撞破了他和教導主任的好事，一直對我不冷不淡的。當年他媽生他時，我給他買了多少東西，他那娘娘腔的爹窮的連米都買不起，要不是我給他們家買米買麵，能有現在的他麼？人不能忘本，要記得飲水思源，沒良心的賠錢貨…。。”
“我們王老師還好麼？”老魚對於這個外甥的咒罵是連綿不絕的，我趕忙打斷，聽到他說飲水思源，向是對我極大的諷刺，我十年來都不曾來學校看過，對我可圈可點的王老師一直讓我很是內疚。
“他身子骨也不行了，年紀大了，一直一個人，常年教書，又不懂得愛惜身子，有病就硬扛著，王老師又責任心重，啥事都放不下，唉，人還是熬不過時間啊。”
聽著老魚惋惜的歎氣，我心中滿是內疚。當年老師對我們是很關心的，不論大事、小事、私事。我再怎樣也該看看他的。
但我生來是個容易將回憶放在心底的人，離開學校後，就再也不會回去，小學、中學、高中、大學，母校隻留在我的心裏。
我雖時常想起，但總是沒有回來過，老魚又一一說了那些老師們的狀況，也說了現在學校的很多變化，諸如現在的年輕人更放肆了，前些天又開除了幾個談戀愛掙女朋友打群架的……
差不多一頓飯的功夫，我借著中間接電話的當口，向老魚打聽到王老師還住在原來的宿舍樓裏，便告辭了。
看著後視鏡中老魚矮胖的人影越來越遠，我心裏止不住的難過起來，因為老魚、因為二菊、因為王老師。
我幹嘛要因為二菊呢？沒來由的。
我打開車載CD，聽著周傑倫的《斷了的弦》，跟著輕輕哼唱。
我突然釋懷地笑
笑聲盤旋半山腰
隨風在飄搖啊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