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進行考證工作(3 / 3)

《尚書》中的《大禹謨》、《五子之歌》、《太甲》等篇也都是東晉晚出之偽古文,經清儒閻若璩、惠棟等人考證,早已成為鐵案。而現在有人做文章時,卻還引它們來說明“仁”的觀念源於夏代。《尚書·周官》篇也是偽作,這是常識範圍內的事,遺憾的是,在一本介紹秦漢職官製度的書裏竟被引來說明先秦官製,豈不貽誤後學?

又如《逸周書》,成書於戰國時代,其中雖夾雜有幾篇年代較早的文字,絕大部分是戰國時人的偽作,或原本不偽而被後人竄亂。如《世俘》本名《武成》,但經後人改竄後,幹支全錯,又加進大量不可信的東西,說武王滅商後,繼續東征西戰,伐越、戲、方,伐麋,伐衛,伐磨,伐宣方,伐蜀,擒霍侯、艾侯等等,與同書的《克殷》全不相合;與《史記·周本紀》說周滅商後,“縱馬於華山之陽,放牛於桃林之虛,偃幹戈,振兵釋旅,示天下不複用也”也不合。按據《漢書·律曆誌》引《武成》,武王以殷正二月二十九日誅紂,四月十五日即返鎬京,“燎於周廟”,中間隻有不到兩個月時間,不可能征伐這樣多的方國,故知《周本紀》所說為實,《世俘》所說為虛。《世俘》又詳記武王遂征四方,凡憝(即敦字)國九十有九國,馘磿億有十(七之誤)萬七千七百七十有九,俘人三億萬有二百三十,凡服國六百五十有二”。當時全中國才有多少人,俘虜能以億計?如果根據這樣的書來研究西周史,豈不是笑話?

有些偽書雖被采入正史,也不能引用。如《漢書·律曆誌》引《伊訓》中的一句話:“惟太甲元年十有二月乙醜朔,伊尹祀於先王。”這是一句漏洞百出的話:殷人不稱“年”而稱“祀”,而且置於文末,直到周初還是如此。偽作者不懂殷代文例,將它置於篇首,而且還有“太甲元年”紀年,可是殷代、周初都沒有這種紀年法。不僅如此,文中還出現了“朔”字。“朔”是初的意思,用於曆法,表示每月的第一天,它在古書中出現得很晚。最早見於作於周平王時的《詩·小雅·十月之交》:“朔日辛卯。”為什麼“朔”字出現很晚?在天文學知識很不完備的上古時代,人們最初是把月亮初見之日(胐)當作一月的第一天。經過長期觀察之後,古代天文學家才知道,一月的第一天並不是在月亮初見之日,而是在此前的二三天,這一天看不到月亮。於是才產生了“朔”的概念。如果相信《伊訓》所說商初伊尹時就有“朔”的概念,則周初不應以胐為一月之首,因此《伊訓》顯係後人偽作,不能認為信史。

四,我國史書中的錯誤,有的是比較明顯的,有的是不易發現的,因此讀書時必須細心,才能避免訛誤。

《史記·六國年表》多誤,如將周顯王三十五年(公元前334年)魏惠王改稱後元元年誤為襄王元年,於是襄王之年提前十六年。惠王卒於周慎靚王二年(公元前319年),次年為襄王元年,年表又誤襄王為哀王,於是襄王一人又誤為二。又如於田齊,年表書齊威王元年於周安王二十四年(公元前378年),據《竹書紀年》,威王元年當在周顯王十三年(公元前356年),年表提前二十二年,因為它在威王之前脫落侯剡與桓公兩代。因此齊伐燕之年本在齊宣王六年,年表則誤為湣王十年,與《孟子》不合。又如年表以趙襄子元年當周貞定王十二年(公元前457年)亦誤。據《左傳》哀公二十年“越圍吳,趙孟降於喪食”,杜預注為“趙孟,襄子無恤,時有父簡子之喪”,這一年趙簡子已死。《史記·趙世家》“趙襄子元年越圍吳,襄子降喪食,使楚隆問吳王”,即本《左傳》哀公二十年文。魯哀公二十年即周元王元年,在公元前475年。這一年冬十一月簡子卒,襄子立,所以《六國年表》以周貞定王十二年為趙襄子元年是錯的。

又如,《六國年表》以周烈王七年(公元前369年)為宋剔成元年。實際上宋剔成元年是在周顯王二十九年(公元前340年)。宋桓侯在位年數,據《史記·宋世家》是三年,與《竹書紀年》所記抵牾。《史記·魏世家》《索隱》引《竹書紀年》說,魏惠王十四年,宋桓侯來朝,時當宋桓侯二十四年。《竹書紀年》是魏史,所記本國史當不會有誤。《史記·宋世家》載:“辟公三年卒,子剔成立。剔成四十一年,剔成弟偃攻襲剔成,剔成敗奔齊,偃自立為宋君。”《索隱》引《竹書紀年》:“宋易城盱廢其君辟而自立也。”(易城盱即剔成肝),錢穆作《先秦諸子係年考辨》認為,桓侯與剔成在位之年可能被誤倒,桓侯在位當是四十一年,剔成當是三年。據此,宋剔成元年當在公元前34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