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證工作步驟(1 / 2)

考證工作步驟

前輩史家雖然做過很多考證工作,也寫了不少書,但對考證方法卻沒有很好地總結過。他們在書中雖然也談到了一些考證的經驗,但大多比較零碎,不成係統,而且考證方法也不夠科學。因此,有必要對考證方法作一番科學的歸納和總結。

考證工作應當從何處入手?我認為應當從對古書的“發問”入手。讀書要有懷疑精神,不要輕信和盲從。現代以考證聞名的史學家陳垣先生說:“考證貴能疑,疑而後能致其思,思而後能得其理。”(《通鑒胡注表微》《考證篇第六》)這是對考證過程的極為精辟的概括。當然,決不是提倡毫無根據地亂疑,胡亂發疑不可能抓到矛盾的關鍵和問題的本質,也不可能引起研究的激情,取得科學研究的突破。但教人勿輕信,卻是很中肯的,目的是要培養學生獨立思考的能力,這是做考證工作的前提。

古時有成就的學者都不迷信古書,他們精讀深思,平心以求其真。戴震是清代著名的大學者,他自幼讀書時,就有敢於發疑、窮根究底的精神,王昶為他作的墓誌銘中,有這樣一段記載:

十歲受傅,受《大學章句》至“右經一章”以下,問其塾師曰:“此何以知為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又何以知為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師應之曰:“此先儒朱子所注雲爾。”又問:“朱子幾何時?”曰:“南宋。”又問:“孔子、曾子何時人?”曰:“東周。”又問:“周去來幾何時?”曰:“幾二千年。”又問:“然則朱子何以知其然?”師無以應。

這種多疑善思的精神,正是他後來能作出成就的起點。

清儒研究先秦古史最有成績的是崔述。他本著司馬遷的“考信於六藝”的信條著《考信錄》,但他並不完全受“六藝”的局限,尤其不迷信漢唐儒者的注疏。他比較推崇宋儒,但對於宋儒之“參以禪學,自謂明心見性,反以經傳為膚末者”,也表示反對。他談他的學習心得有這樣的話:

餘年三十,始知究心六經,覺傳記所載與注疏所釋,往往與經互異,然猶未敢決其是非,乃取經傳之文,類而輯之,比而察之,久之而後曉然知傳記注疏之失。”(《考信錄》提要卷上)

象崔述這樣不依傍前人,充分發揮自己獨創精神,來考證古史的可謂前無古人。這種精神正是後學應當學習的。

與懷疑精神有密切關係的是,對於古人著作,包括在考證方麵很有影響的著作,也不能認為毫無問題而盲目相信,同樣要經過自己頭腦的思考和判斷,否則也會跟著錯。如《日知錄》卷八停年格條,顧炎武注中說:“辛琡為吏部尚書上言,……書奏不報。”考之史傳,並無辛琡之名。杜佑《通典》和馬端臨《文獻通考》的記載是,“薛淑為吏部郎中上言”。隻有鄭樵《通誌》作“薛琡”。《通鑒》作:“洛陽令代人薛琡上書。”《北齊書》與《北史》均有薛琡傳,《北史》作吏部郎中,《北齊書》作吏部尚書。實際上,當時的吏部尚書是崔亮。可見《日知錄》中的辛琡為薛琡之誤(淑亦為薛琡之誤),吏部尚書為吏部郎中之誤(洛陽令亦誤)除了《北史》和《通誌》以外,幾種書,有的錯了姓名,有的錯了官職,《日知錄》則把姓名和官職都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