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學之祖 呂祖謙
(1137——1181)
呂祖謙字伯恭,婺州(今浙江金華)人,生於宋高宗紹興七年(1137年),卒於宋孝宗淳照八年(1181年),人稱東萊先生。與朱熹、張栻齊名,同被尊為“東南三賢”,“鼎立為世師”,是南宋時期著名的理學大家之一。他所創立的“婺學”,也是當時頗具影響的學派之一。
一、世代宿儒 家有中原文化之傳
呂祖謙出生於一個儒學和官僚世家,其先祖本東萊(今安徽壽縣)人,六世祖時遷至開封。北宋時期著名的大官僚呂公著即呂祖謙的五世祖,從這時起,呂家便開始成為顯揚於世的儒學世家。自呂公著開始,其家族“登學案者七世十七人”(《宋元學案》卷19《範呂諸儒學案》),全祖望考證說:
考正獻(呂公著)子希哲、希純,為安定(宋初大儒胡瑗)門人,而希哲自為《滎陽學案》,榮陽子切問,亦見學案。又和問,廣問及從子稽中、堅中、硼中,別見《和靖學案》,滎陽孫本中及從子大器、大倫、大猷、大同,為《紫微學案》紫微之從孫祖謙、祖儉、祖泰,又別為《東萊學案》。共十七人,凡七世。(同上)
這個著名的宋代儒學世家,許多家族成員都是很有名望的儒家學者,同被選入《宋元學案》,名列儒學史冊。呂祖謙的六世祖呂夷簡,做過宋仁宗的宰相,封申國公(後徙許國公),顯揚於時,五世祖呂公著,在此宋仁宗、英宗時曆任天章閣待製等職,神宗時為禦史中丞,哲宗時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死後贈申國公,是著名儒師胡援的學生,自己也是有名的儒家學者。呂公著之子呂希哲在神宗朝曆任崇政殿說書、知州等職,為北宋儒林中有名的學者之一,《宋元學案》對其人專立《榮陽學案》。公著次子希績、三子希哲是著名象數學家邵伯溫的學生,均為儒林學者。希哲之子好問、切問亦名列學案(《榮陽學案》中有傳)。好問在欽宗時,官至尚書右丞,恩封東萊郡侯。祖謙的伯父呂本中,官中書舍人,兼權直學士院,南宋著名詩人,也是儒學名流之一,世稱東萊先生(後人稱昌本中為大東萊,稱呂祖謙為小東萊),其學說及生平見於《宋元學案》卷36《紫微學案》。
由上可知,呂家不僅是兩宋著名的儒學世家,同時也是顯耀於世的官僚世家,身為重臣者代有其人。“宋興以來,宰相以三公平章重事者4人,而夷簡公著喬梓,居其二焉,是以逮祖謙,綿曆七八世,祖武孫繩,父作子述,一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德為事,家學淵源最為深遠。”(《重修浙江通誌稿·麗澤源流傳》)家學連綿相傳,至呂祖謙乃發展為高峰,祖謙之後仍然連綿不絕。“故論者謂中原文獻之傳,獨歸呂氏,其他名公矩儒弗及也。”(同上)此處雖有誇張之詞,但也說明呂學在兩宋占有重要地位,絕非虛言。
二、創建婺學 兼采眾家不私一說
宋代儒學突破了漢儒嚴守師法和偏重訓詁考據的治學方法,側重於對儒家經典義理的闡釋發揮,因而其思想方法比較靈活,有利於各家爭鳴。因此,僅在南宋的理學陣營中,就形成了呂學、朱學、陸學三大不同的學派。如果從哲學上分,朱學屬客觀唯心論,陸學是主觀唯心論,呂學則企圖將心學和理學相調和,帶有明顯的折衷主義色彩。全祖望在《宋元學案》中說:“宋乾(乾道)、淳(淳熙)以後,學派分而為三,朱學也,呂學也,陸學也。三家同時,皆不甚合。朱子以格物致知,陸學以明心,呂學則兼取其長,而複以中原文獻之統潤色之,門庭徑路雖別,要其歸宿於聖人則一也。”(《東萊學案》)這說明在南宋理學陣容中,上述三派各有其一特點,而呂學則帶有綜合朱陸之學的特色。但從大範圍看,三派同歸宗於孔孟。
“呂學”之稱,是以學派創立人之名來名其學派,正如“朱學”、“陸學”以朱熹、陸九洲之名稱其學派一樣。在《宋元學案》中,全祖望還將“呂學”稱為“婺學”,這是用地域名稱來區別不同學派的方法。正如人們把朱學稱為“閩學”一樣。其實,上述兩種稱號都不能說明某學派的性質。單就“婺學”而言,當朱、陸創立學派的同時,婺州地區還興起了唐仲友和陳亮的“婺學”,這僅僅是因為唐、陳二人所創學派都在婺州地區,其實他們之間的學術思想並不相同,如陳亮創立的永康學派則反對空談性理,帶有明顯的反理學性質,唐仲友之學雖稱之為“婺學”,他卻“不專主一說,苟同一人,隱之於心,稽之於古,合者取之,疑者闕之。”(《宋元學案·說齋學案》)也強調經世之學。全祖望說:“乾、淳之際,婺學最盛,東萊兄弟以性命之學起,同甫(陳亮)以事功之學學起,而說齋(指唐仲友)則為經製之學”(《宋元學案·說齋學案》)。這說明“婺學”又分為不同學派,故後人又有將呂祖謙的學派稱之為“金華學派”,這個學派和朱陸的學派同屬南宋理學內部的三大派別之
“呂學”最大的特點是“不名一師,不私一說”。《宋史》本傳說:“祖謙學以關洛為宗,而旁稽載籍,不見涯氵矣。心平氣和,不立崖異,一時英偉卓牽之士,皆歸心焉。”這說明呂祖謙的儒學思想十分博深,不象朱熹和陸九淵那樣門戶森嚴,專守一說,他隨和包容,具有一定開放性。這種治學作風是呂氏家學的傳統性格,自呂希哲就開始形成。全祖望說:“榮陽少年不名一師,初學焦千之,廬陵(即歐陽修)之再傳也。已而學於安定(胡瑗),學於泰山(孫複),學於康節(邵雍),亦嚐學於介甫(王安石)而歸宿於程氏,集益之功,至廣且大……。”(《宋元學案·榮陽學案》)。呂希哲雖然是一個理學家,但也是一位不名一師的儒家學者。大東萊呂本中,是南宋時期的著名文學家,又是一位著名的理學家,他繼承了呂氏家學的風範。全祖望說:“大東萊先生為滎陽塚嫡,其不名一師亦家風也。自元祐後,諸儒名宿如元城(劉安世)龜山(楊時)、鹿山(遊酢)、了翁(陳瑾)、和靖(尹(火享))以及王信伯之徒,皆嚐從遊,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德。”(《宋元學案·紫微學案》)。
“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德”是呂氏家學之傳統,全祖望在《宋元學案》中指出:“自正獻公(呂公著)以來,所傳如此,原明(呂希哲)再傳而為先生(昌本中),雖曆登楊、遊、尹之門,而所守者世傳也。先生再傳而為怕恭(呂祖謙),其所守者亦世傳也,故餘別為先生立一學案,以上紹原明,下啟伯恭焉。”(同上)他又說:“紫微(呂本中)之學,本之家庭,而遍叩遊、楊、尹請老之門,亦嚐及元城(劉安世)。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德,成公(呂祖謙)之先河,實自此出。”(同上)“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德”一語,出自《周易·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意思是,要學習古人之言行,多學習古代之典籍,以涵養自己的德性。自呂公著開始,其子孫都十分重視對上下古今曆史和文獻的廣泛學習,這個傳統一直延續到南宋。故有“中原文獻之傳,獨歸呂氏”之美稱。
呂祖謙在學風上繼承發揚了呂氏家學“不名一師、不私一說”的傳統,終於成為宋代著名理學一派大師。《宋史》本傳說:“祖謙之學本之家庭,有中原文獻之傳。長從林之奇、汪應辰、胡寬遊,既又友張栻、朱熹,講索益轉戶除上述諸人外,還同陸九淵、陳亮等人有較多的學術交往,並相互學習,和他們有一些相同的觀點。《宋元學案》說:“先生文學術業本於天資,習於家庭,稽諸中原文獻之所傳,博諸四方諸友之所講,融洽無所偏滯。”(《東萊學案》)這段記載全麵地概括了呂祖謙的“婺學”之基本特征。
由於其學風“不名一師”,“不私一說”,呂氏家學也受到佛學之影響。從呂希哲開始,就愛好佛學,《宋元學案·榮陽學案》說:“(呂希哲)晚年又學佛”,“更從高僧遊,盡究其道”,並且得出了“佛氏之道,與吾聖人相吻合”的結論。此後,他便企圖將儒、佛兩家學說熔於一爐,“斟酌淺深而融通之”(同上)。大東萊先生呂本中,也是一位“溺於禪”的學者。完全站在儒家學派立場的全祖望就此提出批評,認為這是其“家門之流弊”(同上《紫微學案》)。呂祖謙也受到其祖輩學佛之影響,雖然有時對佛、道有所批評,但他又曾在《易說·家人》中說:“知此理,則知百年之嫌隙可以一日解,終身之蒙蔽可以一語通,滔天之罪惡可以一念消”,這裏透露其接受佛學思想之痕跡。
對於呂學的上述情況,論者頗有微辭,全祖望在《榮陽學案》案語中指責說,呂希哲雖博采眾儒之學說,“然晚年又學佛,則申公家學未醉之害也。”又說:呂本中溺於禪,則家門之流弊乎!”朱熹批評呂祖謙之學“大雜”,“不能守約”(《金華叢書書目提要》卷7)。他雖然稱讚“東萊博學多識”,但又指責其“守約未也”。其實,他們都是根據自己的理學觀點去求責於人,如果用百家爭鳴的態度來看問題,則不足為怪。呂氏之學能放寬視野,廣收博采,恰恰表現了在治學方法上的優點。
呂祖謙最初以恩前入仕,但由於他是一位博學多才的學者,於孝宗隆興元年(1163年)便考中了進士,不久又考中了博學宏詞科,此後一直擔任文教學術的職務,先後做過儒學教授、大學博士、講官、史官,官至著作郎兼國史院編修和實錄院檢討。這就為他從事學術研究和創立學派提供了良好的條件。在此期間,不僅撰著了許多關於理學、史學和文學的著作,並且積極從事講學授徒活動。宋孝宗乾道二年(1166年),呂祖謙護送母喪回到婺州,利用守孝的時間,在武義縣境內的招明山築室暫居。在這段時期,“四方之士爭趨之”,專門從事講學活動三年之久。乾道八年(1182年),因為其父辦理喪事,又回婺州,守孝期間,他的許多學生又回到身邊受業。這段時期,呂祖謙還同陸九淵、朱熹等人經常往來,互相進行學術交流。中國學術思想史上著名的“鵝湖之會”就是在這一時期由呂祖謙發起進行的。作為一個學派的創立者,呂祖謙的學生很多,據《重修浙江通誌稿》記載,其可考者不下百餘人,他們來自南北各地的不同州縣,其中以浙江及其鄰省居多。僅《宋元學案·東萊學案》所載,較著名者有葉卦、葛洪、喬行簡、輔廣等20餘人。另見於《麗澤諸儒學案》者63人。此外,尚有私淑弟子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