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六月 人生的真理,隻是藏在平淡無味之中(4)(2 / 3)

他有自己的鴻鵠大誌。他要造橋,套牛,渡太平洋。他發誓,不混出人樣,決不返家。他從紐約上棚車,下輪船,一路輾轉,來到了加州。他伐過木,捕過魚,還給牛烙過印,但他的夢想卻始終沒有實現。

一天,快天黑的時候,父親來到一個地窖裏歇腳。由於長途跋涉,他那薄似紙片的鞋底已經磨穿,腳趾凍得麻木而失去了知覺。他試著摩擦腳趾,可情形並無好轉。

“怎麼啦?”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他轉過身,見那人年紀不滿30,高個,骨瘦如柴。

“腳趾凍僵了。”父親沒好氣地說。過後,又指著鞋子:“上麵有洞了。”他並無興致和這陌生人說話。因為許多個月來,他東漂西蕩,受盡磨難,漸漸地已失去了對他人的信任。

“我叫厄爾。”陌生人說。他開始對我父親講起他的家。他家世代務農,他也是不滿足於農場的生活而離家出走的。最後他說:“這路我已經走夠了。不管怎麼說,我仍是一個農場孩子,我的根在那裏。”

也許是出於對家的向往,父親突然間感到特別孤獨。“這幾天裏,我要回家。”他喃喃低語。“在我弄到一點錢和一雙可穿著回家的皮鞋的時候。”

幾分鍾後,他感到有東西碰他的腳跟。他轉過身來,發現厄爾的那雙厚底黃皮鞋躺在他身邊的地板上。“穿上試試。”厄爾不容推辭的語氣,令父親不得不將冰冷的腳伸進了鞋子。不知不覺中,那種溫暖的感覺使父親進入了從未有過的甜蜜的夢鄉。

父親醒來已是黎明。地窖裏隻有兩人,沒有厄爾。其中一個告訴我父親:“厄爾讓我轉告,說他未曾去過紐約,希望他的鞋子能到那裏。”

父親搖搖頭,不能相信。在窮人中,把自己的皮鞋讓給別人,這個犧牲實在太大了。但他最終意識到厄爾不僅給了他一雙皮鞋,而且給了他對人的信任。當天下午,父親就踏上了一列回家的貨車。

神思稍定,我急忙打開信封。這是一封短信,父親寫了一些瑣事,如媽新買了窗簾,家中的狗看了獸醫。最後,他在信的末尾補充說:“親愛的孩子,你在日本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我要你幸福。如日本是幸福所在,那我能夠理解。但你記住,不管你走得多遠,路多坎坷,你隨時可以回家。”父親的話是一件禮物,對我,就如厄爾的鞋子對他一樣,彌足珍貴。

事情並不像我憧憬的那樣。我期望得到的工作落了空。我對日本的迷戀也隨之消退。於是,我起程返家。這倒並不是作為孩子順從父親的意願,而是作為一個成年人,為自己的心和那陌生人厄爾的禮物所驅使。闖蕩世界,並沒有固定的模式。

點滴哲理

孩子長大了,就總想離開父母,到外麵的世界闖蕩。其實,闖蕩世界並非固定模式,就像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一樣。

靈魂的意義

東方的天際正露出魚肚白,夜幕正在消逝。當大地剛剛呈現它朦朧的輪廓時,晨霧又將正在蘇醒的世界籠罩住了。我討厭霧,正像我討厭希望一樣,因為它使生命變得虛幻,難於捉摸。

我走出家門,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沿著蜿蜒的山間小路向山頂走去。已是深秋了,在淡淡的晨霧下,紅色的楓葉在一片綠色的海洋中若隱若現。嚴酷的冬季即將來臨,它們也即將離我們而去,這使人感到一種模糊的不可名狀的憂愁。這種情緒襲擾著我,我的思緒不禁隨之而去。秋天的憂愁,那是對生命的失望,是對人到中年還一事無成的慨歎。

“童年是一個夢,青春是一首詩,中年則平凡而實際,而老年則是一場綿遠的回憶。”我的一個朋友這麼說過。

生命就像溪流中的卵石,隨著時光的流逝,所有的棱角都已被水流磨光。我知道,我不應多想,我走到一片竹林下坐著,拿出隨身帶來的書,很快就在書中忘記了一切。一些人借助酒精尋求解脫,而我則在書中尋求慰藉。

“露珠落下……”,我大聲念著,這時,果真有一顆露珠落到我的書上,剛好將“tear”(淚水)這個詞打濕了。好像它是真的落淚了,我的心不禁一緊,抬起了頭。竹葉上點點滴滴布滿了露珠,宛如一個人在深秋的清晨,流著寂寞的眼淚,那樣的無助和孤獨。它們看著我,我也看著它們,晶瑩閃亮,似乎有許多話要對我說。

我的眼不禁模糊了,20年前的往事一股腦兒湧上心頭。

也是同樣的季節,也是同個地方,所不同的是我當時還年輕,和我在一起的,還有一位美麗的姑娘。

“看,那懸崖上有一朵紅花,這個季節這可真不多見。”她高興地叫起來,“要是我們能將它摘下就好了。”